「我不是像你像得百分之二百嗎?」我打趣。
「你那有我年輕時候漂亮?」母親叫起來,「老穿牛仔褲,瘦得像個燈桿似的,還說像我?」
「好了,好了,我是台大一根草,我媽是當年上海復旦大學的一朵花,好了吧?」我開玩笑。
母女倆笑成一團,有時候我也覺得母親和我之間更像一對親密的朋友。
「哦,差點兒忘了,」母親一整神色,「剛才莫至剛打電話找你!」
「至剛?他有事?」我問。
至剛是小學時的男同學,大學又踫在一起,他比我高兩班,畢了業在服兵役。
莫至剛不是我的男朋友,至少,在我這方面完全沒有戀愛的感覺。
「誰知道!可能服役休假回家,」母親又開始洗菜,「我讓他晚上來吃飯。」
「怪不得燒這麼多菜,媽偏心,對莫至剛比對我還好,他又不是你兒子!」我嚷。
「我沒有兒子,讓至剛當女婿吧!」母親說笑。
「你要我可不要,他那牛脾氣,」我搖著頭,「而且我們太熱,太了解,不可能有愛情。」
「胡扯!」母親白我一眼。
我笑著走出廚房!
我並不介意母親這麼說,我知道母親對莫至剛印象很好,他高大、正派、功課好、對人好,家世又不錯,這是每一個母親心目中的女婿對象。
可是母親不是我。
戀愛的是我,婚姻是我的,並不是母親的,所以我不介意母親的話。
我有很強的主觀,很強的自我,我的事只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我,動搖我。
餅了一陣,爸下班回來,念中學的妹妹也回家,廚房里也傳出陣陣菜香。
我去打開電視,這個時候門鈐響了。
「我去!是莫至剛!」我奔出去開門。
丙然是他,莫至剛。
為服兵役而剪得很短的頭發,很樸實的一件白襯衫,淺灰長褲,展開一抹親切的笑容。
「嗨!問來了!」我笑。
看見至剛我是開心的,也許因為我們從小是同學,是朋友,我們的感情經過長長久久的時間,變得有如親手足,我真的對他像哥哥一樣。
「找了你一個下午,那兒去了?」至剛問,我們之間不需要客套。
「應徵一份兼職,成功了。」我說,「每月有四千元的薪水,至少夠我明年買機票了。」
「四千元?每天去?」他問。
「每星期三小時,」我頗自得的回答。「教一個小男孩!」
至剛搖著頭,感嘆的。
「全世界只有韋欣踫到這麼好的事!」他說。
「那當然!」我皺皺鼻子,「羨慕或是妒忌?」
「當我甚麼人?」他又厚又大的手掌打在我頭頂。「我會妒忌人?羨慕人?」
「哦!我忘了我們頂天立地的莫至剛!」我笑。
然後至剛和父母、妹妹招呼,她們都和他很熟,實在相處得像一家人,連小妹妹也當他哥哥的。
「喂!莫至剛,爸爸和媽媽都喜歡你,你不如做我們家的干兒子算了!」我打趣。
至剛的臉色有些改變,不是我敏感吧?
「你開玩笑,我那夠資格,」他紅著臉望著我。
「真話,做了我們家干兒子,我和妹妹負責替你介紹女朋友,如何?」我再說。
我看見他真的改變了的臉色,為什麼呢?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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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次走進那條長長直直的街,心里踏實多了。
雖然這條長街上依然僻靜,沒有行人,沒有車輪,我卻不再緊張,不再擔心。
我已被雇用了——啊,到現在我才想到,那個看來高貴,斯文的夫人姓什麼?我的學生叫什麼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我這全無經驗的胡涂蟲?
我按電鈐,仍然是那個很可親的女工人。
「我想請問——夫人姓什麼?」我紅著臉。
「我們老爺姓陳,」女工人比我世故多了,「你可能在報上見過他的名字,是金融界的。」
她說了一個名字,我心中暗驚,的確是報上常見的名字,是金融界有頭有瞼的人物呢!
「我是很胡涂的,」我難為情的說,「剛畢業出來做事,沒有甚麼經驗!」
「夫人就是喜歡你這份真,這麼純!」女工人口齒伶俐,大概也念過書的。
我又被領進客廳,這一次,夫人在等著我,我下意識的偷望一下手表,四點差五分,幸好沒遲到。
「陳夫人!」我輕輕的叫。
「叫我安娣好了,我大兒子比你還大!」夫人笑了,「來,我帶你到書房去!」
我跟在她背後,如果我五十歲時仍有她那樣的身材,氣度,我就滿足了。
書房也很大,兩面牆上都是巨大的書櫃,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還有很氣派的巨型書桌,真皮椅子,這樣的書房,大概不屬于她兒子的。
「是外子的書房,白天空著,你們可以坐得舒服些!」陳夫人點點頭,對女工人說,「請少爺來。」
「是,」女工領命而去。
我大概教了一個皇太子吧,居然是等做老師的來了之後才去請學生來。
「我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陳夫人望著找,「我一眼看見你就喜歡,真話!」
「我——」我窘極了,該怎麼回答呢?
「你的學生是我的小兒子士恆,他很乖,和他哥哥士怡不同,啊——他來了。」
書房門邊由女工人緩緩推進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年輕人,可能和我年紀差不多,蒼白冷漠的一張臉,比海更深更黑的眸子,還有緊閉著顯出不妥協的唇。
我大吃一驚,這就是陳夫人的「小」兒子?這就是陳士恆?我的學生?
「士恆,來,她就是韋欣,韋小姐,你的補習老師。」陳夫人坦率平靜的說。
「韋欣!」士恆冷冷的叫一聲。
他不叫我老師,只叫我的名字反而讓我自在些,誰也不能忍受一個年紀相仿的人叫自己為老師,對不對?
我點點頭,看著女工人把士恆推到書桌前。
「你們開始吧!」陳夫人微笑著和女工人退出去。
我深深吸一口氣,才能按捺住心中的緊張,原來我的學生這麼大,我——教得了嗎?
我在書桌的另一端,放好幾本帶來的書本。
「我想——我叫你名字,好嗎?」慢慢的,盡量用「老師」的口吻說話,「我先想知道你在數理方面的程度,我才可以安排課本和資料。
「我念完了高中,大學一、二年級的課本我也自修過,那並不困難!」他冷漠的說。
「哦——」我很意外,真的,他分明有病——或者是殘廢,我分辨不出,但他竟念完了高中、又自修大學一、二年級,這很不容易,「或者——我給你一點小小測驗?」
「請便。」他冷冷扯動一下嘴角,傲慢不屑的。
我一下子窘紅了瞼,他一定認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不相信他自修的程度,事實上——我只想方便安排課程和教材,真的。
「請別誤會,陳士恆,」我坦率的對他說,「我自己大學剛剛畢業、並沒有太多教學經驗,面對你——我是很緊張,很害怕的,原先我以為教的是十九歲的中學生,現在——老實說,我怕教不了。」
「教不了你可以辭職,」他不耐煩的,「你想考我的程度就盡避考,你想做什麼就做,你是老師,我是學生,請別嚕嗦許多題外話。」
我的臉一定脹得通紅,一定又窘又氣,我的眼圈兒一定紅了,我原本全無經驗的,誰知道第一次出來就遇到這麼可惡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