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怕什麼?」他問。
「我怕踫見你以前的女朋友,」她臉紅了,「還有——我不知道是否該讓他們知道!」
「他們?誰?」他不懂。
「黎瑾他們!」她低下頭,「有時侯,我真怕踫見他們,尤其黎瑾,她總用懷疑的眼光看我!」
「是你多心,她怎能知道,她終必知道的!」他說。
她不響,出神的望著火,她看來有些矛盾。
「你在想什麼呢?」他拍拍她,「起來,我們出去吃飯,去漢宮樓上吃蒙古烤肉。」
「蒙古烤肉?」她抬起頭。
「嗯,吃過嗎?」他拉起了她,「小東西?」
「沒有,」她搖搖頭,有點擔心,「人——多嗎?」
「地方不大,人也不會多,尤其不會有熟人,」他說,嘆一口氣,「其實你不該擔心的!」
「我不擔心,」她神色一整,「我擔心什麼呢?」
「那麼行了,穿上你的大衣,我們走!」他說。
她听話的穿上大衣,把那米色的椅墊放回沙發上,突然問︰
「什麼時候你想起把客廳改成咖啡色和米色?」
他得意的笑一笑,笑得很好看。
「你不是說藍色不好嗎?而且冬天來了,米色和咖啡色會覺得溫暖些!」他不置可否的。
「你討好不了我,」她笑,「我現在又喜歡紅色!」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胸前來。
「今晚我就改成紅色,只要你真喜歡!」
她不笑了,她只是開玩笑,想不到開玩笑他也那麼認真,她並不想捉弄他。
「別說了,我講著玩的!」她心里感動,她從來不曾覺得他對她不認真,卻再也沒有現在覺得他那麼認真了。
「別跟我講著玩,」他點點她鼻尖,「明天你看見此地變成紅色就來不及後悔了!」
他們愉快的走出花園,之諄慢慢的開著車,他開車時神情悠閑而瀟灑,亦築忍不住從反光鏡里偷看他。
「又偷看,難道鏡子里的我不同?」他在鏡里捉住她。
「不——我在想,你那些女朋友從此沒到過你的家嗎?」她胡亂地說。
「你說呢?你又懷疑什麼?」他說。
「如果她們來,你會怎麼對待她們?」她再問。
「怎麼對待?」他笑起來,「我說,‘對不起,我快結婚了,你們請吧!’行嗎?小東西!」
「只怕她們不信!」她說。
「不信嗎?我把你帶給她們看!」他故意的。
「好啊!我變成你的擋箭牌了!」她不依的,「我才不見她們呢!」
之諄不答腔,汽車「嗤」的一聲停在第一飯店旁邊,一個衫襤褸的孩子搶著替他們打開車門,之諄模出十元鈔票塞到那孩子手里,孩子咧開嘴笑起來,一溜煙跑開。
坐電梯到十摟,再走一層小樓梯,他們進入那裝璜並不考究,卻讓人坐得很自在的蒙古烤肉店,有幾桌人已經在吃著笑著,好像是哪里來的華僑,還有幾個外國人,果然不見熟人,亦築放心一點,挑了一張桌子坐下。
「烤肉的吃法懂嗎?要自己動手的!」之諄說。
「別為我擔心,一桌子菜都做得出,還怕不會吃烤肉?」亦築笑著說。
侍者為他們預備了碗筷,他們一起走到圓形的大烤爐邊,熊熊的火,替他們驅除了寒意,冬天吃烤肉,實在是一種享受。之諄選了野豬和鹿肉,亦築只要野豬肉,和著蔥,他們很有興致的替自己烤起來。
一對漂亮的年輕人笑著從門口進來,很自然的選了亦築他們旁邊的位置,不知他們在說什麼,顯得十分高興,他們根本不注意旁人,更不會看到遠遠烤爐邊的亦築。
然而,他們熟悉的笑聲引動了亦築,她悄悄轉過頭去看一眼,臉色立刻變了,她想不到這麼巧會在這里踫到她最怕踫到的人,黎瑾和雷文。
「好了,你的行了,烤得太久會不女敕!」之諄提醒發呆的亦築,他沒有看見雷文他們。
「你知道嗎?他們——來了!」亦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奇怪。
「誰?」他下意識的回頭看看,「是小瑾!」
「該怎麼辦呢?」她不安的。
他皺皺眉,事情到了這一步,當然只好面對現實。
「我們過去,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說偶然踫到!」之諄說,「其實——這沒有什麼不妥!」
亦築點點頭,無奈的端起一碗野豬肉,走向黎瑾的桌子。驟見亦築,黎瑾吃了一驚,她怎麼也來這里?再看見之諄,她臉色變了,敏感的,她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偏偏雷文毫無心機的叫︰
「黎伯伯,亦築,你們也來吃烤肉?」
亦築把碗放在他們桌上,問︰
「一起坐,不打擾嗎?」
「當然不,」雷文說。他早巳忘了答應黎瑾不再理會亦築的事,「歡迎之至!」
之諄也端了碗過來,他裝得十分平靜,十分自然的坐在黎瑾對面,一點也不理她難看的臉色。
「今天真巧,先踫到亦築,又踫到你們,」他說,「大概運氣要來了!」
黎瑾不說話,冰冷的眼光不停的在之諄和亦築臉上巡梭,她知道他們之間必定有事,但他們神色卻鎮定而自然,難道他們真是巧遇?她有點懷疑,而且很想揭穿他們的秘密。
「這樣看來,真巧得像作戲了!」她瞄了亦築一眼。她實在應該是個柔和溫婉的女孩,偏偏她猜忌,狹窄的心胸,使她的神色完全破壞了臉上的古典美。
亦築低著頭,裝做專心吃烤肉,一塊肉在嘴里咀嚼,久久不能下咽,黎瑾的話使她心髒幾乎縮成一團,她知道黎瑾精細過人,她必已料到。
「下午還有什麼節目呢?」之諄問雷文。
「哦,還沒一定,看場電影或去打保齡球,」雷文說,「我倒想去跳茶辣,你們去嗎?」
「不——我還有事!」亦築快速地說。
「什麼事?重要的約會?」黎瑾笑著,然而,她的笑容十分尖銳,不笑或者更好些!「或是給孩子補習?」
亦築挺一挺胸,她像是被黎瑾尖刻的話所激怒,她和之諄相愛是正大光明的,年齡的差別,絕不是問題,雖然之諄是黎瑾的父親,她也不應該用這種態度。
「你從不在乎我是有約會或給孩子們補習的,是嗎?」亦築雖然在說氣話,仍保持好風度,「我是有另外的事!」
雷文拿起碗叫黎瑾一起去烤肉,他們離桌後,亦築才覺得松了一口氣,舒服一點。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之諄看著她。
「她已經——知道了!」她嘆一口氣,「她一看見我們就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們並沒做錯什麼!」他小聲說。
「但是,她的眼光使我覺得好像做錯了很大的事,」她搖搖頭,「她太聰明,也太敏感!」
「她完全象她母親!」他嘆口氣。
「你知道嗎?她似乎是在——妒忌呢!」她說。
「或者吧!」他不願深談,也不會忘記黎瑾曾趕走過他宴會中的女賓,她是妒忌得過分,變得不正常了,「一會兒該怎麼走?」
「我不知道,至少要分開!」她說。
「那麼你先走,我遠遠跟住你!」他匆忙地說。雷文他們已端著碗回來了。
「我是個肉食主義者,五十元一客對我太使宜,小瑾和亦築是女孩子,恐怕不合算!」」雷文吃著烤肉。
「你知道什麼?亦築吃起肉來比你更凶,什麼女孩子不合算!」黎瑾冷笑說。她的心理幼稚得像孩子,她是想塌亦築的台。
「什麼話?我不信!」雷文天真的叫。
「我是比較喜歡肉食,因為我怕甜食,但說我比雷文吃得更好,未免夸大!」亦築明知她心理,也不生氣,淡淡地說,「黎瑾也學會了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