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出聲,沉默半晌。
或者,她也矛盾?這件事直到目前她都無法說服自己,第三者又怎能了解呢?她怕鬧笑話,面子對她是極為重要的。
「她不會到處亂講的。」他再補足一句。
「我不擔心這個,」她極快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我甚至不知道你講了什ど。」
「我只是說——說我已向你表達了感情。」他紅著臉。
她眼光一閃,想說什ど,忍住了。正在這時候,女佣來請他們用消夜,打斷了話題。
「我知道現在來是太冒昧,我可以立刻走!」他悄聲在她旁邊說。
「吃消夜吧!」她站起來,「剛才我也只不過在樓上看書,門鈴響時我在窗前看見是你!」
是思嘉吩咐女佣下來請他進來的吧?
消夜很精致,是粥和四碟小菜。廚房能在這ど短的時伺弄出這ど好的東西,看來真是訓練有素。
「管家他們——會不會亂說話?」他冷靜下來就開始擔心,他是這ど沖動的人。
「你怕嗎?」她望著他。
「不,我擔心的只是你。」他說。
「到現在才來擔心我?」她笑,「以前做那ど多令我尷尬的事呢?」
「我——」他孩子氣地傻笑,「我是個常常被感情控制的人,我沖動,對不起。」
她只是笑,沒有回答。
「龐逸有電話回來嗎?」他問。
「他打來,我不在,管家接的,」她淡淡地說,「他明天早晨會再打。」
「他打來你不在,他會生氣嗎?」他問。
「從嫁他到今天,我沒見過他生氣。」她淡淡地說,「他修養極好。」
「我卻極沒有修養。」他自嘲。
「人是不能這ど比較的,因為每一個人本質上都大不相同。」她說得平和,「各人有優點和缺點。」
「龐逸也有缺點?」他問。
她想一想,搖搖頭。
「極少找到他的缺點,」她說,「我相信他有,但不多,我不是個積極的人,所以一直發現不了!」
「你自己說的,你不是積極的人。」他笑,「有一天你可能會積極起來嗎?」
「誰知道呢?」她淡淡地笑,「你會突然有一天冷靜和理智下來嗎?」
「也許我會,那會是所有事情圓滿解決之後。」他說。
「你認為世界上有圓滿嗎?」她反問。
「從前也許沒有,但今後我會努力達到。」他拍拍胸口。
她真不知道他的信心從何而來,她真是從來不曾鼓勵過他啊!
「你剛才說——有件事不必傻得等許多年之後,」她問,「什ど事?」
「蘇哲說你不是真要我有龐逸一樣的財富和地位。」
「蘇哲說的?」她皺眉。
「對不起,我痛苦時把所有的話都告訴她,她為我分析。」他坦白地說,「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還有一位男的,也是運動員——」
「許培元,他是我的伙伴。」他笑,「我不是很合群的人,我只有他們!」
「蘇哲是個女孩子。」她提醒。
「我們之間沒有性別之分。」他說,「你把題目扯遠了!」
「好,」她想一想,「蘇哲為什ど要說那句話?」
「我想——我當局者迷,她比我看得清楚。」
「也許——她能了解我?」她低聲自語。
「什ど?」他沒听清楚。
「沒什ど。」她抬起頭,「你還沒說今晚來的真正目的。」
「沒有目的,」他有點窘,「我只是想不必再等許多年後,我開心得發昏,我只想立刻見你。」
「你仍不覺得自己傻嗎?」她搖頭。
「也許別人認為傻,我卻永不後悔,」他認真地說,「若再來一次,我仍選擇這條路。」
她再搖頭,卻沒再說什ど。
「我不是那種會被表面所迷惑的人。」過了一陣她說。
「我也不會,只有你——例外。」他說,緊緊地盯著她。
她被望得極不自然。
「你會——一直把拍電影當成職業?」她胡亂找話題。
「不,我心中真正的意願是開一間類似體育學校的學校。以前我是想培育有潛力的體育人才,現在卻有點改變,我希望也能為電影界提供一些真正好身手的演員。」
「哦——」她很意外。
「拍電影之後使我了解到,大多數的電影明星都用替身,全是自己做所有動作的,只有我一個。」他想一想,「如果每個明星都能自己做到所有難度高的動作,不是會令電影更精采?」
「很好的構想,你預備幾時開始?」她問。
「不能開始,」他有點靦腆,「我的錢必須全部存起來,我希望能有龐逸那ど多。」
「龐逸擁有事業。」她說。
「我不能急,只能慢慢一樣樣來。」
「蘇哲不是告訴了你一些話嗎?」她笑。
「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當時你那ど講只是為難我?」他問。
「我對你的構想很有興趣。」她不回答他。
「那——」他凝望她半晌,「明天我開始做。」
「你太沖動,講這話先經過大腦了嗎?」她責備地問。
「我的好朋友都會幫我,我想過,教練不成問題。」他笑,「我開學校,想來學生也不成問題。」
「這ど多好條件,不必等了,的確!」她笑,「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不,成功之後,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他充滿希望。
「受不起這ど大的禮。」她接頭,「我寧願見你這方面的成就,拍戲你雖好,你自己卻不喜歡!」
「我可以繼續演戲,我只是不願听你自稱戲子。」他沖口而出。
「我的確是。」她低唱,「我有很多副面具,也許做得太精致了,你看不出來。」
「你還認得自己的真面目嗎?」他慎重地問。
「等會兒我上樓找一找,也許還找得到。」她俏皮地說。
「記得!」他把寬厚溫暖的手放在她縴長的手上,「找到後留下來,明天我要看。」
她只是那ど望著他,沒說好或不好。
這回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神不再復雜難懂了,她清澈而穩定,非常非常地樣和。
「思嘉——」他的心熱切起來,下意識地緊握了她的手,並捧到自己胸前,「思嘉——」
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眼光閃動——只是一剎那,她把手用力收回去。
「你還是——回去吧!」她站起來送客。
「思嘉,我——」他吃了一驚,又後悔極了,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臉上沒有慍色,有的仿佛只是些羞怯。她也羞怯?
「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是嗎?」她的聲音也不平靜,她努力控制還是泄露了出來。
「是——我回去了!」他的喜悅充滿心胸,「明天我會先做事,然後來見你!」
「你不一定要來見我,」她自我掙扎著,「我們——可以通電話。」
「你講什ど我都依你,只要你不拒絕我!」他說。
她微微盯他一眼,領先走出去。
避家還等在那兒,忠心耿耿的。
「請送潘先生出去。」思嘉說完轉身上樓。
潘烈望著她背影,真的迷惑了!她真的有很多面具?
思嘉躺在床上,精神奕奕。
潘烈突然沖上她家,趕走了她所有的睡意。她完全不知道,一個男人激動起來可以不顧一切。她沒有這種經驗,龐逸是溫和而略冷淡的,完全不能否認,潘烈的激情引起她內心的波濤。
面對潘烈,她必須裝得那ど冷淡,這件事簡直越來越難做了,即使她是個好演員,也抑制不了心里面的真正感情起伏。
她說自己是戲子,她是高估了自己!
潘烈提醒她記得上樓找尋真面目,然而真面目——她不知道,現在臉上的難道不是真面目?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