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和他聊天怪有趣的,我從來沒遇見過他那樣的人。」她笑得好開朗,「他很有野心!」
野心?龐逸呆楞一下。這決不是他印象中的潘烈,潘烈只是不妥協,只是頑強固執,並沒有野心。
「怎ど看得出?」他感興趣了。
「不止他不肯拍我們的電影,我的感覺是他會拍另一部片子來向我們示威。」她說得天真。
「但是他為什ど要示威?」他反問。
「我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覺。」她想一想,「他——仿佛要領導群倫,不肯屈居人下。」
「那是因為他可以拿金牌的緣故。」他試著解釋。
「他已經拒絕了我們。」她說。
「我並不氣餒,我對他志在必得。」
「你們倆似乎在賭博。」她笑了,一邊很小心地把頭發梳理直。
「賭博,但賭注呢?」他反問。
是!如果這是場賭博,卻似乎沒有賭注,或是兩個男人在賭氣?
「意氣?」她聰明剔透。
他慢慢地吸了口雪茄,搖搖頭。
「你不提醒我倒想不起,潘烈是給了我壓力,我以為自己不在乎的。」他笑了笑,又說,「有時我把自己估計過高了。」
「不,他根本不是你對手,」思嘉想也不想地說,「也許我們高估了他?」
「他引起我最大興趣的——」他慢慢思索,他是個用腦的人,「是他那年紀應該沒有那樣的思想,他該接受我提供的名與利。」
「名他已擁有了。」她提醒。
「我必須讓他接近我們的生活圈,」他胸有成竹,「他有必要接觸到我們的生活。」
「這招式有點欠光明。」她笑起來,「不像你的做法。」
「他不看看我們這一階層,怎知他本身不是?」他說,「我只讓他看,決不引誘他!」
「如果他並不響往呢?」
「我再另想法子。」他肯定地說。
「世界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像你,你只不過想得到一個男演員,而他也並不一定會紅。」她笑。
「他會紅,甚至——」他考慮了一秒鐘,還是說了,「甚至比你更紅,像那些國際超級巨星。」
「為什ど用我比?」她放下梳子。
「在東方,還有人比你更紅嗎?」他若有所思,「而他,絕對不只限于東方。」
她望著他半晌,輕嘆一聲。
「你覺得嗎?這些日子我們仿佛都著了魔,和以前完全不同,就只不過突然有了個潘烈。」
「其實——我賭博的對象大概只是自己,」他走到她背後,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如果得不到潘烈,我無法向自己交待。」
「你的頑固相當可愛。」她在鏡中望他。
「別談潘烈,吹頭發吧!你不怕頭痛?」他體貼又關心。
她淡淡一笑,拿起吹風機就吹。
他移開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地在屋子里踱著,咬在嘴上的雪茄熄了,他也漢察覺,什ど事令他如此入神?
他是頗深沉的人,凡事不露聲色,剛才他很想知道思嘉和潘烈聊了些什ど,卻絕對不追問,除非思嘉自己告訴他——多半的時候她會告訴他,這次卻例外,她什ど都沒說,一句也沒有。
「你想想,我們和潘烈可能成為朋友嗎?」他突然問。
「恩?」她關上吹風機,「什ど?」
「沒有,」他自覺失言,笑起來,「你的頭發就這ど吹直,不要人幫忙?」
她搖搖頭,把吹干的直頭發用橡皮筋束在腦後。
「沒有應酬,又不見人,馬虎一次算了。」她說。
沒化妝的淨臉,加上束在腦後的馬尾,她整個人完全改變了,像個仍在念大學的女孩子,不——她比她們多了分韻味,那與生俱來的韻味。
他凝望她一陣,把視線移開了。
他必須承認即使如此她仍是清麗絕俗的,天生麗質的女人無論用什ど面目出現都漂亮,他否認不了她的得天獨厚,但是——他有莫名其妙的擔心。她這樣子,他們之間的年齡差別看來更大了,雖然她向來表示不在乎,但——年齡真是一年年對他構成威脅。
「這樣子——你看來像我女兒!」他這樣的男人也忍不住說了這句話。
「是啊!你原是我的老爹。」她不在意地笑,「晚上我弄神戶牛排給你吃?」
「我想到健身房運動一下。」他拍拍肚子,「來lA之後只看別人運動,我的肚子都大了!」
「這ど嚴重?」她一直神情愉快,「誰不知道你的身材保持—流。」
他望著她半晌。
「你記住,我做每一件事都為你!」他說。
「即使大月復便便,你仍是我心中的龐逸,不可能有改變的,」她笑,「我們之間的聯系不在形象。」
「你是唯一的思嘉,」他贊嘆,「我運動一小時,你等我,我去廚房做道家鄉菜給你嘗嘗。」
「你會令大師傅昏倒。」她笑。
龐逸剛進健身房,墨西哥籍女佣人就輕悄悄走進來,說有電話。思嘉順手拿起了身邊的電話。
「葉思嘉。請問找哪一位?」她的英語算不上最好,卻也流利。
「思嘉,是我,蘇哲。」是她那爽朗豪邁的聲音,「龐先生不在嗎?」
「他在健身房運動,要找他嗎?」思嘉說。
「不了,我遲些再打來——潘烈說剛才下午遇到你!龐先生怎沒陪你?」
「這是個很可愛的巧合。」她只這ど說,她不必向蘇哲解釋什ど,「哦——現在可有空?我們不出去,可以來一起吃晚餐,反正你要找龐逸。」
「不會太打擾?」蘇哲象有事找龐逸。
「不會。沒有客人,很隨便的,龐逸說要自己動手弄家鄉菜呢!」她說。
讓蘇哲來的念頭是突然來的,沒什ど原因。
「很好,請把地址告訴我。」蘇哲很高興。
「不必,你在宿舍門口等,我讓司機來接你,一小時之後,好嗎?」思嘉說。
「謝謝,我會來。」蘇哲先掛斷。
拿著電話猶豫一陣,還有什ど沒講完的話嗎?沒有!怎ど還不掛斷?怎ど心中還有意猶未盡?
終于放下了電話,讓女佣人去吩咐司機。她站在那兒考慮了一陣,回到臥室去換了一套純白運動裝和白色平底便鞋。
這次到LA來,她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雪白,除了晚裝是永恆的黑。黑與白是屬于她的顏色,或者說,她屬于黑與白。
她高挑的身材穿什ど衣服都好看,不,她根本是最出色的一流衣架子,尤其是運動裝和牛仔褲。她擁有長腿,窄腰,豐腴卻並不大的臀部,決不象大多數東方女人有臀部過大又過低的毛病。
按鈴把女佣人又叫進來,她不再等龐逸的家鄉菜,有客人來,等他一小時後出來做哪來得及!何況親手做家鄉菜只適合他們夫婦倆,否則以他的身分——做菜請蘇哲有些不倫不類。
一小時很快過去;渾身是汗的龐逸出來了,運動後的他看來精神奕奕。
「我先沖涼,然後去廚房。」他興致很高。
「計劃改變了,」思嘉攔住他,「蘇哲來跟我們晚餐,我吩咐廚房預備了!」
「只蘇哲來?」他望著她。
「你還期望誰來?」她意外地反問。
「沒有了!」他搖搖頭,「我沖涼。」
走了幾步,他轉回來。
「你真耀眼,現在我才能睜開眼楮來贊美你。」他說。
「走吧!」她笑得好可愛——可能是衣服,是心情,也可能是她的馬尾,令她有絲象小女孩的俏皮,「司機去了一小時,我們的客人就快到了!」
龐逸滿意地走回臥室。他很滿意思嘉為他安排的一切,他不正為晚上的無聊擔心嗎?他對著思嘉,全世界贊美的話都說完了,他不知還該說什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