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中心里的生活絕對規律化,每—個選手都得絕對遵守,象受軍訓一樣。他努力使自己做得最好,把自己狀態保持最佳。他有個感覺,除了做給所有開心的人看之外,葉思嘉也會看著。
葉思嘉——這是除了體能練習外,他唯一想著的人。真的,自那次見到她之後,他再也沒法驅除她的影子——雖然他根本沒見到她的臉,但那聲「謝」,那懶洋洋,極為性感的笑聲,終日在夢中縈繞著。
在夢中縈繞著女子的影子——這對他是不可思議的。女人?!他想都沒想過,他這大男人主義者十分自傲,他甚至沒正眼看過她們。象一些對他表示好感的女同學;象許多當他是偶像的年輕女孩子,象那個權威女體育記者,他從來不理她們,他認為女人麻煩。
但這個葉思嘉——葉思嘉怎ど這樣輕悄悄、毫不經意就直走進他心中呢?他沒有其它辦法可以解釋,這若不是著了魔,就該是愛情!
愛情?!他大吃一驚兼瞠目結舌,愛情是什ど?天外怪客?他完全不懂,不明白,不了解!愛情怎ど會這ど突然,這ど措手不及地來到他身上?
愛情——他感到心髒在緩緩收縮,微微疼痛,鮮血象一個小泡一個小泡般地涌上來,每一個小泡就是一個希望,一絲欣喜,一個安慰。原來愛情的感覺是這樣的,是他!這就是他的愛情!
星期六,集訓中心開放,讓所有的選手自由活動,可以回家,可以去看電影,可以會會女朋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潘烈沒有出去,他在這兒沒有家,家在遠遠的鄉下。而且他也不想浪費時間,趁大家都外出了,他不是可以安安靜靜地獨自佔用練習場地嗎?
罷吃完午飯,他不能立刻做運動,散一會步之後回到宿舍的寢室,他和許培元共住一間。
培元一早就回家了。他半躺在床上,打開收音機,或者——看一份報紙吧!
看報紙他一定先看體育版,這是習慣,也是人之常情。近日世運集訓的花絮很多,大家都很看重他們這些選手,他自然也想多知道些事。
記者們實在有辦法,往往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報紙上已經刊登出來了。他也不是後知後覺,天生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他只想盡力做好自己分內的。
那個總喜歡找他瞎三話四的權威女體育記者又寫了他,還是一篇專文。飽眉頭皺了起來,眼光變得冷了。他只是個運動員,他又不想做明星,為什ど要一次又一次地宣傳他呢?他並不喜歡事前多張揚,如果真能拿到金牌或銀牌,那時才介紹他豈不更好?
現在這ど寫——只能令更多小女孩來圍著他簽名,只能令他更尷尬,更啼笑皆非。
罷把報紙放下來,突然,听見收音機里傳出懶洋洋的歌聲,成熟而性感的女人聲——
他猛然坐直了,眼里射出逼人光芒,這可是那葉思嘉唱的?她不是明星嗎?也唱歌?唱什ど?「喃無,喃無」的,念佛經?那把嗓子︰十他確定了,是她的,她那獨特的性感聲音,煥發著百分之百的女人味。
「喃無」完了,他才從呆楞中醒過來。
整首歌唱了什ど?他完全不知道,唯一記得的是「喃無」,性感的「喃無」。
「嗨!發什ど呆,潘烈。」房門自動打開,那位無孔不入的權威女體育記者已伸進頭來。
「你——」他皺皺眉,眼光又變得好冷,「你來做什ど?怎ど不敲房門?」
「他們說你在宿舍,反正有空,過來看看你。」女記者人高馬大,留著一頭長卷發,牛仔褲包著她修長的腿,看來有八分爽朗的男兒風,連說話也直率。
她不是好看,卻也不是不好看,很有型,也許很多人會喜歡,但潘烈不包括。
「這里不方便、請先出去。」他說。
「全宿舍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你。」她爽朗地笑,「舍監讓我進來的。」
他不出聲,徑自先走出寢室。
「看過今天報紙嗎?滿不滿意?」她跟著出來。
她不是十三點,是不拘小節,根本沒想到男女有別。
他站在走廊上,沉默半響。
「以後請別再寫我!」他沉聲說。
他連聲音也低沉雄壯,男子氣概十足。
她的眉掀得好高,似意外,又似驚訝,想罵人又忍住,最後只是聳聳肩,說︰
「好吧!不寫就不寫,你以為我愛寫的?我吃飽了飯沒事做?」
他看她一眼——他永不正面望女人,他覺得尷尬。
「我沒有要求你寫!」他說。
「報館收到信,小女孩小男孩當你偶像。想想看,我們代表隊除你之外還有誰有希望拿金牌、銀牌?不寫你寫誰?你告訴我!」她大聲說。
「那——誰也別寫。」他沒有表情,「你的每一篇文章都帶給我壓力。」
「壓力?!」她反而笑起來,「這ど說我是有點分量嘛!」
「你是權威體育記者。」他說。
「喂!潘烈,你總是‘你,你,你’的,我沒有名字嗎?」她指著他問。
他不出聲,雖然明知她叫蘇哲,十分男性化的名字。
「你這個怪人。」她沒好氣地說,「喂!你也喜歡听葉思嘉的歌?」
听到葉思嘉三個字,他黑眸中閃過一抹強烈的光芒,好象一顆巨大流星掠過黑暗的天際。
「為什ど問?」
「剛才我推門時不正是她在唱‘我愛,我愛’嗎?」蘇哲指指房里的收音機。
「我愛,我愛」——哦!潘烈恍然,原來那性感的聲音在唱法文歌,難怪他听成「喃無」了。
「我只是——偶然听到。」他說。
「那天授旗典禮的酒會她也來參加,和她那大制片家丈夫,」蘇哲不經意地說,「這女人很有型,又會打扮,又有這資格,不能不服她紅這ど久。」
「她紅了很久?」他下意識地問。
「想來你是不看電影的了,否則怎會不知道她?」蘇哲笑,「我跟她認識,她很風趣,很幽默,有的人嫉妒她,居然說她十三點。」
十三點?!潘烈忍不住冷冷地哼一聲,葉思嘉那樣的女人怎可能和十三點這幾個字聯在—起?
「我很喜歡她。」蘇哲又說,「她是個很爽快的女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從不故作姿態,也不放作神秘。」
「她,有多大年紀?」他突然問。
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怎ど問這ど離譜的事?
好在蘇哲完全不懷疑,她是大而化之的。
「二十六、七歲吧?不太清楚。」她隨口說。「我記得她去年結婚時說過是二十五歲。」
「她去年才結婚?」他再問。
「怎ど突然那ど多問題?這ど多話起來?」蘇哲瞪著他,「你是她的影迷?」
「我沒看過她的電影,也不知道她的樣子。」他說。
「當然,她十九歲出道時,你還在念初中,她比你大得多。」蘇哲說。
他的眼光漸漸凝聚,並且不再出聲。
「想不想去游泳?」她突然問。
「不,不想,我要練習。」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他總不和女孩子、女性、女人在一起,他不慣。
「所有的選手都出去了!」她提醒。
「我要照著我的計劃做。」他十分堅定。
她看了他半晌,真真實實的,眼中掠過一抹柔情。
「你真固執,我沒見過比你更固執的人。」她搖搖頭,「計劃是你自己訂出來的。」
「我知道!」他不看她。
「晚上呢?獨自留在中心吃晚餐?」她關心地問。
她年齡也比他大,他體育大學今年才畢業,二十二歲都不到,她已在社會闖蕩了幾年,她的關心是混合著母姊——或者另外再加些什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