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呆怔一下。「她說甚麼?」
「當年——她說當年和董愷令有過節,是董愷令使她變成目前這樣子。」
「目前甚麼樣子?你說。」司烈迫視她。
「你不知道伯母——」璞玉深深吸一口氣,臉有難色。「伯母已不像以前?」
「你想說甚麼盡避說,不要轉彎抹角。」司烈脹紅了臉。
「她——容貌已毀。」璞玉低聲說。
「甚麼?」司烈整個人驚跳起來。「你胡說,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就是上次她不肯見你,只肯讓我上前一見的原因。」璞玉嘆息。
「為——為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司烈的聲音顫抖起來。「你快說!」
「是董愷令。」
「不不,你們把甚麼都怪到她頭上,她怎可能是那種人呢?她典雅斯文,雍容古秀,她善良,怎可能是那種人?」他叫。
「伯母——是這樣告訴我,她叫我回來立刻找董愷令,必能知道你下落,」璞玉再吸一口氣。「果然在她的舊居見到你。」
「不——不——」司烈臉上的肌肉抽搐。「說甚麼我都不信——我的夢呢?怎麼解釋?」他努力掙扎著。所有的事實已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但他不願相信,董愷令美好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根深蒂固。他深苦的掙扎著。
「那——是另一件事。」佳兒忽然說。
「若要追究,根本是一件事,我夢中的景物在愷令的舊居,而夢中那女人是——她,」司烈不受控制的喘息。「根本是同一件事。」
「我們不能解釋你為甚麼會有那些夢,」阿尊十分理智。
「世界上我們不知道,不懂的事太多太多。」
「甚麼不能解釋,我前世和她必有關系,」司烈不顧一切的說︰「我從來不相信前世今生,不相信靈魂,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怎麼解釋?必有原因,是不是?」
「我有一個想法,」佳兒冷靜的說︰「所有事故的中心是司烈和董愷令,然後事情才圍繞著他們發生。」
「我有連續不斷的夢,愷令有甚麼?」司烈很不以為然。
「她——董愷令貫穿著兩代。」佳兒一邊思索一邊說︰「她和司烈母親的恩怨,她和冷教授亡妻阿愛的恩怨,甚至她和亡夫的恩怨,我相信都有關系。」
「那些人都已過世。」司烈說。
「你母親仍在。」阿尊提醒。
「但是——我和他們有甚麼關系?」司烈問。佳兒眼中掠過一抹奇異的神色。
「我和冷教授的亡妻阿愛容貌相似,連臉上的胎記也一樣,」她說得石破天驚。「司烈——你不是極像董愷令亡夫?」
一剎那間所有人都呆住了,這樣的說法太不可思議,然又是事實。世界上的確有許多事是人類無法了解的。
「你——想說明甚麼?」司烈的聲音干澀顫抖,連自己都覺陌生。
「我不知道。」佳兒眉心深蹙。「這其中——必有道理。」
「你想說——世界上的確有輪回轉世?」阿尊的神情也古怪得很。
佳兒沒出聲,仿佛默認。
「不不不,這太玄了,我不可以接受,」司烈大聲叫。「阿愛死於意外,愷令亡夫死於病,我不相信輪回轉世,不可能。」
「阿愛意外死亡,董愷令亡夫被毒身亡,都不是死於正常。」佳兒說。
「那又怎樣?」司烈盯著她。
「我不肯定。但——也有可能。最主要的是外貌相似。」佳兒說。
「不——」司烈幾乎在申吟。「不可能——」
「不要否認我們不明白的事,」璞玉輕輕說︰「佳兒只想幫你解開心中疑團。」
「這麼說——我是董愷令的亡夫?佳兒是阿愛?死後轉世我還帶著一些前世的記憶?化作夢境長久糾纏我?」司烈夸張的笑。
佳兒、阿尊、璞玉都望著他不發一言。
「你們的模樣都像已經肯定了,但有甚麼證據?說啊!有甚麼證據?」他叫。
佳兒看阿尊一眼,說︰
「董愷令必然一早知道,否則她明知司烈是他母親的兒子,明明早有恩怨,為甚麼不拆穿?她有陰謀,她包藏禍心。」
「證據,一切要講證據。」
「泉伯親眼看見董愷令害人還不夠?」阿尊皺著眉。「你為甚麼不肯相信?」
「愷令——不是那樣的人。」司烈倔強。
「伯母說是董愷令使你們家破人亡,」璞玉忍無可忍脹紅了臉。「她說董愷令心如蛇蠍。」
「你——」司烈指著璞玉,卻說不出話。他不敢反駁母親的話。
「她是不是對付每一個與她亡夫有關的女人?」佳兒說︰「像伯母、像阿愛,甚至像董靈。」
听見董靈的名字,司烈震動一下,奇異的感覺由心底升起。董靈死放意外,難道與愷令有關?他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不不,這太可怕,你們別說了,」他極端痛苦。「這太可怕了。」
「會不會司烈像她亡夫,她太代入?她不能忍受司烈與董靈相愛?」阿尊也說。
「不不不,請別再說下去,這太離譜。完全不是這回事,董靈是她介紹的,又是她佷女,還有,她完全不接受我,一點機會也不給。」
「她打電話通知法國的皮爾,董靈同居的那個男人。」佳兒說。
「不——住口,不許再說。」司烈狂叫。
「董愷令必然變態。」璞玉說。「除了這樣解釋,再找不到更好的了。她困住司烈,想用害死她亡夫的方法對付司烈,好在泉伯發現——」
「請——不要再說。」司烈的臉埋在雙手中,嗚嗚的哭泣起來。
屋子一陣難堪的沉默,佳兒忽然跳起來。
「我打個電話,阿尊,請給我號碼,冷教授家。」她說得十分興奮。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有人接听。
「冷教授?我是秦佳兒,是是,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令夫人阿愛是哪一年哪一個月幾號出意外的?是,很重要——」
不知道冷教授講了甚麼,佳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眼中卻射出異采。
「謝謝,非常謝謝,對我們幫助極大,謝謝。」佳兒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怎麼樣?」阿尊也變得異樣緊張。
「阿愛出事的日期是一九六四年七月九日午夜,」佳兒深深的吸一口氣,從皮包里拿出護照。「你們看。」阿尊和璞玉看到護照上寫的是一九六四年七月九日,天!天下有這樣巧合的事?怎麼解釋?
「我生下的時辰是子時,即午夜剛過。」佳兒用好大的力量才能鎮定自己。
司烈也抬起頭,眼中盡是驚疑。
「我去找泉伯。」璞玉飛奔而出。
屋子里的三個人都不再出聲,各人都在想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璞玉扶著泉伯進來,她臉子發紅,眼中有莫名的淚水。
「泉伯,把你少爺死亡的日期再說一遍。」她好激動。
「三月什六日,」泉伯說得十分清楚。「一九六四年三月廿六日。」
轟然一聲,司烈連意識都模糊了,那——那不正是他的生日嗎?不久以前在台北的山里他母親證實的,那——那——
他全身劇烈的顫抖著,他不能相信,真的。佳兒和阿愛已是一次巧合,天下怎可能有那麼多巧合呢?上帝。
「我想起一件事,」璞玉眼楮發光,十分興奮。「找一張董愷令的照片。」
「為什麼?」阿尊問。
「忘了曾有人從司烈家帶走他?他那大廈一個年輕人曾經見過帶走他的女人,我們拿照片去讓他認。」璞玉說。
「好辦法。」阿尊拍一下手。
司烈沒出聲,以乎不很願意。
「泉伯,請帶我們去新別墅。」璞玉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