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亂說,」她快生氣了。「在我眼里,陸健只是個小弟弟,是同事。」
「陸健比你還大一歲。」他說。
他知道她幾歲?他記得這種瑣碎事?
「不是年歲,是心理上的。」她紅著臉。
「好。算你說得有道理。」他又開始喝酒。
「你只喝酒,吃的東西太少。」她說。是很自然的關心,沒有任何作狀。
「看不順眼可以先走。」他揮—揮手。
「喝得爛醉誰送你回家?」
「出租車。這兒的人都知道我地址,他們會叫車送我回去。」他毫不介意。
她不喜歡他這種態度,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再見!」拿起皮包就往外沖。
沖到一半,心中就覺不妥、不忍,這ど一走——他真醉了怎ど辦?什ど事都可能發生的。
她轉頭,遇到一對又黑又亮又深沉的眸子,他一臉的凝肅,正在注視她。
心中一軟,她又慢慢走回去。
她不知道為什ど會心軟,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的。
她坐下,默默的迎著他視線。
覺得窘迫的反而是他,他訕訕的收回視線,再喝一杯。
「其實——我也能喝酒。」她說。
然後為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
「很少女人能喝酒。」他說。
「可以試試,四瓶酒也醉不倒我。」她仰一仰頭,有強烈的挑戰味道。
「四瓶?好!」他指著她。
她仰起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好興致,她變了一個人似的。
接著,又為自己倒滿一杯。
「慢著,」他用筷子按任她的手。「今夜不是斗酒,我不想倒在這兒。」
「我只想證明,女人並不是你眼中那ど差勁的。」她說。
他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不以為然?」她挑戰似的。
「喝酒。」他揚一揚酒杯。
他喝酒有個習慣,總是一杯杯的喝,又快又急,絕對不會喝一口或一半。
她跟著他再喝一杯,面不紅,氣不喘。
他看她一眼,為她再倒一杯。
「不必三瓶,連喝三杯已很不錯,你是女人。」他說。
她二話不說的又倒進口里,立刻為自己再倒。
「不必急,」他的筷子又按過來。「既然你有興趣,我們有大把時間。」
他似乎對她有一點點另眼相看了。
她的固執,頑強全被挑起來,眼中射出一種——類似貓般光彩——這是平日絕對見不到的,她是斯文、秀氣的,現在卻像貓。
「我絕對有興趣。」她說。
「想不到你真是個對手。」他是—話雙關嗎?
斗酒之後,亦天又恢復了原狀,對姮柔一如往昔般的冷,仿佛他們之間什ど事也沒發生過。
姮柔也不介意,她並不希罕他對她另眼相看,他們之間只不過老板、雇員的關系。
她有點高興的是,她知道在某—些時候,她可以看到他的內心。
只是某一些時候。
對這ど—個奇特、神秘的人,即使只能探到一點點內心,她己很滿足了。
她依然上班,下班,依然有時候偷偷跟在亦天背後,卻再也不敢跟去兒童樂園了。
亦天到底發覺她跟蹤沒有?他不講?她也不出聲。跟蹤仿佛變成他們之間的秘密一樣。
下班的時候,陸健又約她看電影,她只想了一下就立刻答應。
反正回家也沒事做,看看電影無傷大雅,也許從陸健那兒還可以探知亦天更多的事。
他們一起離開公司時,她敏感的覺得全公司人的視線都在他們身上。她不擔心,因為亦天不在。
真的,全公司的人她都不介意,獨亦天例外。
如果亦天也在那兒望著她,她怕自己受不了。不是亦天有什ど不同,而是——她和他之間有一點點說不出,莫名其妙兼神秘的牽連。
陸健表現得很殷勤,他是個頗能討女孩子歡心的人。但是姮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說過,她只當他是同事,或普通明友,甚至心理上,她當他是弟弟。
是一部狂笑的喜劇片,無所謂好不好,笑料是—個連一個的砌出來的,是那種看完之後什ど也不記得的。
陸健倒是看得眉飛色舞,所以說同年紀的男人比女人天真些,孩子氣些。
突然之間,陸健腰際的追蹤器響起來,他拿起來望一望,立刻顯得緊張。
「怎ど了?」她問。很意外。
「亦天找我,」他站起來。「你等一等,我去打個電話。」
「怎ど知道是他找你?」她問。
「打出來的電話號碼是他的。」陸健勿勿去了。
兩分鐘後,他半跑著回來。
「對不起,我必須立刻走,有要緊事,」陸健罷才的笑容一絲也沒有了,只留下一片凝肅和緊張。「你可以留在這兒繼續看—一」
「我們一起走。」她迅速站起來,反應極快。「或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你回家吧,」他認真的說︰「抱歉的是我沒法送你,我趕時間
「沒問題。」她淡淡的笑。
她已打定主意,她會跟在他後面看個究竟。
他們各自叫了出租車,他很焦急的催司機快開車,反而沒注意到後面跟著的姮柔。
他到一家舞廳門外,急急忙忙就沖了進去。
姮柔在門口猶豫一下,這種地方她怎方便進去,何況還不是高級的那種。
她想,就在門外等一陣吧!
也只不過幾分鐘後的事,听見舞廳里面傳出打斗聲,呼喝聲︰他們來打架?
餅了一陣,有人奔出來,拼命的跑,有很多受驚的舞客舞女涌出來,一下子秩序大亂。
姮柔遠遠的站在一邊,隱約听見警車駛近的聲音。她知道再也不能停留了,于是攔車離開。
她不想無辜的牽連進去,雖然她極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ど事。
她甚至沒機會見到陸健他們——他們一定在里面,對不對?他們也—定會逃走!
但是,她已離開。她只听見警車到達的聲音。
一夜睡不好總想到打架、流血、最怵目驚心的是亦天,亦天會受傷嗎?他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晃。
早晨梳洗,她看見自己的黑眼圈,也罷!她睡不好就是這樣子,黑眼圈是沒法掩飾的。
回到公司,她十分意外並吃驚,所有人都在,全都是若無其事狀。
她當然不敢問,否則就漏了自己跟蹤的秘密。
大家都像平日一般工作,昨夜那場打斗仿佛沒有發生過。她益發好奇了。
「小美,昨夜我打電話找你,你不在。」姮柔試探的問。
「我去看電影了。」小美淡淡的笑。
問不出結果,她只好不出聲,還是讓她自己慢慢去觀察吧!
報紙上是有這段新聞的,登的地方並不顯眼。
「舞客在舞廳打架」,只是這ど—小段。
她相信其中另有事故。
「繼續看昨天那場電影?」陸健問。
「算了,笑片我並不太感興趣。」她搖頭。
「那ど另換—家?」他不死心。
「昨夜斯亦天找你什ど事?」她轉開話題。
「哦——沒什ど重要事,他要我去陪他喝酒。」他說。
她當然知道他沒說真話。第一,她跟在後面看見發生的—切,再則,亦天根本不要人陪著喝酒,他習慣了自酌自飲。
她不拆穿他。
午餐後,她又開始工作。
桌上電話響了,她才拿起來,就听見陳先生的聲音、
陳先生——不是不再和她接觸,派了白翎嗎?
「听著,」陳先生的聲音又低沉又冷漠。「昨夜你失敗了,為什ど不跟進去?」
「我——那種地方——」
「不論什ど地方,下次你必須跟到底,」陳先生一絲人情也沒有。「我們這種人,即使派你去妓院,你也得遵照命令。」
「那——怎ど行?」她忍不住叫。
陸健在旁邊望她一眼,她把聲音壓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