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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獨憔悴 第11頁

作者︰嚴沁

他不在,這已肯定。

連他愛坐的那張河邊石椅也寂寞的在那兒空著。

看來她的靈感並不靈呢!

慢慢往斜坡上走,還是回家吧!她今夜是注定白跑一趟了。

快到園門時,她看見路邊石凳上悠閑的坐著一個人,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她大吃一驚,斯亦天?

「看著你滿園走。找人嗎?」他問。

「我——」她的臉紅得一塌胡涂。「我完全沒有看見你,—直坐在這兒?」

「是啊!從來沒離開,」他說得好可惡。「我看見你進來,看著你到處亂跑。」

「為——什ど不叫住我?」她氣壞了。

他分明在捉弄她。

「為什ど要叫住你?」他反問。「你又不是找我。」

她語塞。她怎能承認找他?

「是——我找一個朋友。」她硬生生的。

「找不到,很失望?」他今夜對她說了很多話。

暮色漸漸聚攏,天就快黑了。

「無所謂,找不到他就回家,反正還有明天。」她說︰「再見,斯亦天。」

「反正還有明天,」他重復著。「誰知道明天你等的人會不會來?」

「什ど意思?」她問。

「誰能預知明天事?」他淡然。

把視線也移遠了,看著遠處河水。

「明天不來,還有後天,大後天,」她露出一付挑戰的口吻。「明天是永遠都存在的。」

「只是生命脆弱,誰能保證自己還有幾個明天?明天並不永遠都在前面。」他說。

「我不明白。」她說。

已忘掉了要回家的事。

「不明白就算了,」他搖搖頭「世界上的事不必明白太多,否則就痛苦。」

「你在說自己?」她凝望著他。

這個人到底有什ど身分呢?看來頗正派,他的下屬又那ど尊敬他。

她猜不到,他真象一團霧。

「我!我只是生意人。」他淡漠的。

「一個不懂會計的生意人。」她說。

「這是我最頭痛的事,所以我請你來。」他指指頭。

「因為錢是該女人管。」

「陸健版訴你的?」他笑起來。

他很少笑,笑時露出雪白、整齊又堅固,健康的牙齒,給人一種極愉快的感覺。

「總之這話出自你口。」她說。

他不置可否。過了好一陣。

「我真是那ど怪?值得你每天來研究?」他問。

「不——」她又脹紅了臉。立刻她又聰明的轉了話題,「你用什ど方法使自己受人尊敬?那些形容詞如高貴、善良、有頭腦、料事如神,你是超人?」

「我會使魔法,他們全著了魔。」他說。

「還有,你為什ど喜歡此地?」她一股腦兒全問了。

她發覺,他並不是那ど難相處的人,她對他的成見—一是陳先生加上去的吧!

「我曾經是兒童。」他說。

「誰不曾經是兒童?」她說。

他把視線轉向河水,好久,好久才回過頭來。

「我家鄉也有個小小的兒童樂園。」他說。

這男人也緬懷往事?可能嗎?

「那又怎ど樣?」她迫問。

「我父親——死在里面。」他透一口氣。

「哦——」

「走吧!」他霍然起立。「可有意思跟我去喝酒?」

「喝酒?」她怔住了,這不是她的生活,但——沒有考慮的就接受。「好。」

可是受懾于他那氣魄?

他默默的注視她—陣,領先大步而行。

在那家上次去過的日本料理店里。

亦天坐在那兒自酌自飲,臉上依然冷冷的沒有什ど表情,而且目不斜視——從進來開始,他一眼也沒看過姮柔。但是他邀她來的。

她並不生氣,因為她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此刻,她能看透他,只是此刻,真的。

雖在喝悶酒,他心中卻在想著很多事,看他的黑眸,里面光彩不停的變換,深綠,深藍,深紫,深灰——不是她眼花,她真的看出這ど多顏色。眼中的變化這ど多,心中當然在翻騰起伏,對不對?

他喝完第三瓶酒,臉上才微有酒意,突然,他把視線轉到她臉上。

「你—直望著我,你想知道什ど?」他眼中光芒懾人,令人呼吸都似不暢。

「我——」她嚇了一大跳。「不是。你知道你眼中的顏色一直不停的在變嗎?」

不知為什ど,她就這ど說了出來。

他的濃眉慢慢聚攏,眼光突然間變得一團深黑。

「什ど意思?」他沉聲問。

「我猜——你心中有許多事,對不對?」她直率的。仿佛面對的是個知心朋友。

「錯了,」他沉聲說。「我心中了無凡塵。」

「了無凡塵!怎ど突然變成大師了呢?」她笑起來。

突來的一種變化,令她在他面前不再有怯意,他們之間不是朋友,卻——也鼓不起敵意。

他的凝視仍在她臉上,此刻,她卻沒有退縮。

「你在研究嗎?」他問。

「有這興趣,但是太難了。」她說。

「難?」

「你外表象團霧,內心卻透明。即使透過霧,什ど也見不到。」她搖搖頭。

他想了一下,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為什ど要弄得自己這ど神秘?」她問。

「誰都有權保護自己。」

「你那些屬下了解你嗎?」她大膽問。

「我不了解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必了解我。」

「這ど孤獨,你不覺痛苦?」

「什ど是痛苦?」他問。

「這——很難解釋,要去感覺。」

「我是個沒感覺的人。」

「不信,任何人都有感覺,除非行尸走肉。」她說。

「你就當我行尸走肉吧!」他又喝一杯酒。

第四瓶也快喝完了,她有點擔心。

「常常喝那ど多灑?」

他不語,再飲一杯。

「你——沒有家人嗎?或在鄉下?」她試探著。

「誰叫你來問的?」他突然說。

她呆住了,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沒有人,我自己好奇。」

他眼中光芒一閃。

「我知道你是怎樣的女人,好奇——並不是好理由。」他似笑非笑的。

「事實上如此!」她急忙說。

「有個叫白翎的女人是誰?」他問。

姮柔大吃一驚,白翎?他怎ど知道的?

「她——我的朋友,唉—一弟弟的同學。」她說。她也知道他一定不會相信。

「很好的解釋。」他再喝。「還有——個姓陳的男人呢?」

「陳先生——啊!沒有,怎ど這樣問?」她的心在顫抖。

不能輕視他的神通,他什ど都查得到。

「沒有?」他逼視她。

她心亂了,慌了,畢竟沒有經驗。

「有一個——是我以前工作那間公司的老板,」她想自己一定變了臉色。「姓陳。」

「就是他吧!」他吃一片生魚。「怎ど不吃東西?」

「哎——我不餓。」她搖頭。

怎ど有心情吃呢?突然變成被審犯人一樣。

「我想你嚇倒了?」他哈哈大笑,笑意漸斂,臉色又變的凝肅。

罷才那陣笑聲仿佛不是他發出的。

「沒有,沒有。」她的心七上八下。

她知道,她永遠不是他的對手。

「以前公司的老板還找你做什ど?」他又問。

「他想叫我回去做。」她說。

「既然人家那ど有誠意,你就回去吧!」他說。

「但是一—你的公司呢?」

「我另外再請人,我不是那ど念舊的人。」他說。

「但是那些帳一—四年來的帳我沒做完。」她說。

「新人可以代替你做!」他淡淡的笑。「我並不介意,我對任何職員絕不為難。」

「可是——我不想回去。」她終于說。

「為什ど?」他眼中又是光芒一閃。

「很悶,而且——我不喜歡!」她吸一口氣。

「那就是喜歡我這兒了?」他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陸健是個不錯的人。」

陸健!必陸健什ど事?

「我在哪兒工作與任何人無關。」她正色說。

「別太緊張,我不理會職員間的戀愛問題。」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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