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半晌,捧著她的手到唇邊一吻。「我們讓一切自然發展,你——已經幫了我,啊;」他說︰「我們該回航了!」
「近嗎?」她開始收拾餐桌。
「大概四十分鐘就可以到家。」他走進駕駛艙。「收拾完畢上來陪我!」
「遵命,船長!」她作狀的行一個軍禮。
五分鐘,征世洗于淨一切,跑上駕駛艙,他看她一眼,微笑著把她擁在胸前。
「如果日子永遠這樣平靜、溫馨,我實在希望它天長地久。」他說
「事在人為,對不對?」她說。
「外在因素也很重要。」他搖搖頭。「有的時候我們不能一廂情願的天真。」
「一廂情願?」她不明白。「我們可以逃開外在的因素,譬如你上次說要找一個南美小柄。」
「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他苦笑。「同時,還要付出大把時間、精神和金錢!」
「或者找個世外桃源?」她孩子氣的。
「有嗎?有這麼一個地方嗎?」他搖頭,「那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涌著去了!」
「有時候我發覺你很悲觀!」她望著他。
「許多經歷、經驗令我如此,」他說︰「人活在世界上,就算有錢也未必是快樂的!」
「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我永遠滿足于現狀,我永不奢求任何東西,也不記住那些煩惱、困擾、我覺得很快樂,很充實,錢對我一點也不重要!」她說。
「我希望能漸漸受你影響。」他擁緊她一些。「你的確給人一種明朗、快樂、陽光般的感覺。」
「我是嗎?陽光般哦!」她開心的大笑。
「你是!至少對我來說,你是!」他吻一吻她的額頭。「看,我們就到家了!」
「晚上真去跳舞?」她問。
「當然,而且是跳慢舞的夜總會!」他揮一揮手。
「啊——我還得回家換件禮服,」她笑。「我喜歡漂漂亮亮、正正式式的跟你一起去夜總會。」
「當然!」他好開心。
快接近他家後園的那個小碼頭時,他們同時看見碼頭上坐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那是誰?管家?」她眯起眼楮看!
他望了一陣,突然皺起眉。「不是,不是管家。」他的笑容消失,愉快的聲音也不知溜到那兒。
「那麼是誰?」她再望。「我有近視眼的,兩百五十度!」
「真看不出來?」他還是不肯說。
游艇更靠近岸了,她看了半晌,終于啊了一聲。
「是江浪,他怎麼回來了?」她好驚訝、意外。
「他只回去了四天!」他沉著聲音說︰「那是一辦好簽證就回來了!」
「不好嗎?你不必再這麼寂寞了!」她笑。
船停在碼頭上,莊岩放開擁抱她的手。
「晚上不去跳舞了!」他說。
「為什麼?才說得好好的——」她叫。
「提都不要提!」他急促的說︰「記住,不要提,我們該替江浪接風!」
「啊——」她恍然,「你想得真周到。」
莊岩不語,第一個跳下船,又轉身扶征世上去。
「江浪,你回來了?」征世朝前跑去。
「啊!雖然才四天不見,我真的好想念你們,你和莊岩。」江浪熱情的一把抱住征世。「你呢?有沒有想我?」
「當然有,怎麼連走都不通知我一聲,不夠朋友!」征世怪叫。
「我讓莊岩通知你不是一樣?」他端詳著她的臉。「你曬黑了,也更神采飛揚了!」
征世覺得有些什麼不妥,下意識的輕輕推開江浪。回頭一望,莊岩仍站在游艇邊。
「莊,怎麼不過來?」她揚聲問。
「不想打擾你們的親熱,」莊岩慢慢走過來。「歡迎你回來,江浪!」
「你不是嫉妒吧!莊岩。」江浪哈哈大笑起來。
回來以後,他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往日的沉郁都不見了,變得非常的開朗熱情。
難道他已拋開了那段纏人的往事?
「嫉妒?」莊岩看征世一眼,眼中光芒一閃。
「老朋友,你該恭喜我,」江浪直率的。「我要告訴你,我發覺我已愛上了征世!」
「你——」征世大吃一驚,這是什麼話?她對他只有如兄弟姐妹般的情誼,怎能說愛?
「是真的,這就是我趕回來的原因。」江浪真誠的。「回到美國,我發覺我簡直寢食難安。」
「江浪——」征世看莊岩,他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很特別的笑。笑——表示什麼。
※※※
在尖沙咀那家氣氛很好的西餐廳吃完晚餐,他們三人到樓下的酒吧里聊天。
這家附設酒吧的餐廳人不雜,音樂又好,燈光很柔和,再加上侍者都斯文有禮,感覺上非常舒適。
他們三個人圍著一張圓桌,各佔一方,不很親密,也不很疏遠。
江浪握住酒杯,定定的凝視征世的笑容。
莊岩卻沉默,非常沉默。
「為什麼——你們都不說話?」征世忍不住,這種沉默令她難受。
「沒有什麼好說的。」莊岩聳聳肩,淡談的笑一下。
「這麼望住你也是一種享受,」江浪說,凝定的視線仍然不動。「在香港時不覺得,回到美國才發現,原來我是那麼牽掛你的!」
「你開玩笑,我從來把你當做兄弟姐妹看待。」征世說,也許有了心理準備,她已能應付,而且神態自然。
「那可不行,我已經宣布對你投降,掉進你的網里!」江浪至少有一半是認真的。
「不行也得行,我沒對你張網。」征世也是半認真的。
「而且你還有那段難忘的戀情呢!」
「哇!」江浪笑了,「說句真話,這次回來,我已完全忘掉了那段往事。」
「開玩笑,這麼刻骨銘心的事能忘得了?」征世看莊岩一眼,他沒什麼表情的听著,「我若喜歡一個人,擔保一輩子也忘不了!」
她看見莊岩眼中光芒直閃,又歸于沉寂,這光芒——代表什麼?
「這表示我大概根本沒愛過她,只是迷惑而已!」江浪從容的說。
「搞不懂你,但是我先要提出警告,你別想把我拖下水!」征世看來是認真的。
「誰拖你下水?你不以為我說的是真心話?」江浪怪叫,「莊岩,你幫我作證。」
「你要我幫你證明什麼?」莊岩問。
「我的愛情,我愛上她——征世!」江浪指著她。
莊岩看看征世,又看看江浪。
「我一天到晚不在香港,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我怎能幫你證明?」
「好吧,征世,讓我自己來證明。」江浪拍一拍桌子。
「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
「會嗎?」她似笑非笑。
江浪凝視她一陣。
「征世,我回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仿佛改變了好多!」
「我自己不知道,也看不出來,」她不在意的聳聳肩,「莊岩,你回來了看見我有什麼改變嗎?」
莊岩並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得——有點可惡。
「你該不是另外有男朋友了吧?」江浪半開玩笑的說。
「說不定哦!」征世說,「誰規定我不能另有男朋友?而且——我宣布,我已經被愛上了。」
江浪盯著她半晌。
「我不擔心,我會盡全力追你,這次回來,我無論如何不放手,知道嗎?我朋友要介紹我到電視台工作!」他一本正經的。
「電視台?你演話劇?」征世不能置信。
「當然不,我這一口漂亮的廣東話,大概沒有人可以跟我配得來,我希望主持節目。」
「主持?」她反問。
「當然是英文台的主持啦!」他說︰「要不然做記者這行,我對新聞也很有興趣!」
「喂,知不知道一件事?」她忽然想起什麼,「你拍的那香煙廣告已被新的一輯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