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江浪什麼事?」她皺眉。
「江浪不是你朋友嗎?」他很理直氣壯的說。「而且你們在那樣特殊的情形下認識。」
「一點也不特殊。我覺得你的出現才特別!」她說︰「突然之間就冒了出來似的!」
「何!我總得回家,是不是?」他無可奈何的,「那麼巧的你們又正在我家,又正在講我。」
她望著淺水灣的彎路。
「你有過女朋友嗎?莊!」她問。
「沒有。」他想也不想的說。
「不想要?不要?或是眼光太高?」她問。
「我說過,有點歧視。」他坦率的,「我喜歡簡單,而女人往往把簡單變成復雜。」
「就因為這一點點原因?」她笑。
「當然也忙,我沒有時間去精挑細選。」他也笑。
「挑選什麼?交女朋友哦,你又不是選皇後!」她打趣。
「沒有皇後,」他說,「我是個獨身主義者。」
「哦——」她意外得很。
「我從來沒有開玩笑!」他說,「你誤會過什麼嗎?」
「沒有。」她開始仔細打量他,他是獨身主義者。「以你的條件,背景,我以為不該如此。」
「不是條件,背景,是個性。」他說,「我無法和任何女性好好地相處,包括母親,姐妹。」
「是——嗎?」她睜大眼楮。
「是的。所以我永遠不跟她們同住。」他說。
「她們住在那里?」她問。
「瑞士,」他聳聳肩,「我的父母,姐妹們都在那兒,只有我浪跡天涯。」
「香港是天涯?」她笑了。
「他們眼中的天涯!他們希望我在他們身邊,可是,我做不到。」
「但是——從開始到現在,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她懷疑的問。
「我們?我和你?」他還是笑,「誰當過你是女孩子呢?正如你所說,你很剛強。」
「你是同性戀?」她盯著他問。
「你不會以為江浪是我的‘伴侶’吧?」他大笑,「這是侮辱,你不覺得嗎?我和你一樣正常。」
她再看他一陣,終于放棄。
「我不再研究你,再研究也是不會懂的。」她聳聳肩搖頭,「人的腦子和心是最復雜難懂的。」
「我也不研究你,讓我們和平共處!」他笑。
「一言為定!」她伸手和他握一握。
汽車轉進石澳,就快到他家了。
「江浪不是就此在香港落地生根吧?」她問。
「除非他再遇到一塊強力膠啦!」他說。
「強力膠?」她一時腦子轉不過來。
「一個象她的女人!」他說。
「她?到底是誰?」她忍不住叫。
汽車停下,他指指車外,她看見江浪倚在石柱上。
「問他。」莊岩說。
※※※
江浪沒有講「她」是誰,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永遠不會講。
好在征世的好奇也只是一霎那,過去了也就不再追問,與她有什麼關系呢?
這天晚上征世、江浪、莊岩喝酒聊天,直到半夜,征世不加道什麼時候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她只仿佛記得莊岩和江浪還坐在那兒——
醒的時候她依然在沙發上,冷氣很強,身上卻多了一塊薄毛毯。江浪不在,莊岩不在。
她伸一個懶腰,毛毯滑落,背後有聲音響起。
「醒了?」是江浪
他坐在另一組沙發上,手上拿著一杯果汁。
「居然在這兒睡了一夜。」她站起來。「八點半了?」
「要趕去上班?」他問,話中有一絲關懷味道。
「不必,今天是下午班。」她順手招好毛毯。「謝謝你替我蓋毯子。」
「不必謝,不是我,是莊岩。」他表情淡淡的。
他怎麼永遠是這種淡淡的神情,和他廣告片里的形象大.異其趣。
「莊?他呢?」她問。她覺得奇怪;莊岩是這樣的人嗎?替人蓋被?
「去機場了,他今天去紐約。」他說。
「啊!我倒忘了,」她笑。「今天他要長途飛行,昨天還喝酒,而且還喝到半夜,他能支持嗎?」
「飛機上有大把時間睡,」他也笑。「難道你真會目不轉楮的看飛機上的影片?」
「會啊!飛機上的影片往往是平日看不到的好片子,我不想錯過。」她說。
「去洗臉吧!」他搖搖頭。「我替你弄早點。」
她感謝的對他笑,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竟然有了一種——類似兄弟姐妹的感情,很難得的。
「下一次我來為你服務。」她走進浴室。
她永遠快動作,十分鐘出來,她已容光煥發,從頭到腳都清理過了。
「你每天洗頭?」他望著她。
「我每天在街上跑新聞,香港有多髒,你不知道!我不每天洗頭,頭發會一下子變成灰色!」她說。
「夸張是你的特點!」他笑。
「是贊美吧!」她不以為意。「江浪,看你這副悠閑狀,今天不用上班?」
「也是下午才去,我們出外景拍廣告!」他說︰「拍一種汽水的廣告。」
「喂!什麼時候考慮我當女主角?」她半開玩笑。「我很上鏡頭哦!」
「你該拍什麼廣告?洗發水?」他打趣。
「香煙,酒,」她隨口說︰「我能塑造出獨特的形象,我保證。」
「你也賣酒?」他幾乎吟呻。「穿性感的晚禮服?」
「可以創新,不是嗎?」她眼楮好亮,閃一閃的充滿了自信。「女強人也喝酒、抽煙的!」
「別搶我的生意,抽煙,」他搖頭。「有一種廣告適合你,去賣礦泉水吧!」
「不,不,我可以賣酒,」她立刻反對。「我並不那麼純淨,礦泉水不行。」
他笑起來,放下手中的空杯子。
「爭什麼呢?有人請你嗎?」他說。
「別用這種口氣,我若爭取,未必不行!」她說︰「以前我們英文台一位女同事,是華裔美國人,她還拍日本電器的廣告呢!」
「別拍廣告,」他透一口氣。「我寧願你是你,別破壞了你的形象。」
「真怪,別人只怕破壞螢光幕形象,你卻怕我破壞本人形象。」她笑。
「吃早餐吧!我們還有時間去散步。」他說。
「散步?免了。」她坐在餐桌前。「我每天跑新聞走的路還不夠多嗎?」
「你不能陪陪我?」他望著她。
她盯著他半晌,笑了。
「好,我陪你散步,」她說︰「不過你得改變一下你的朋友莊岩的看法,他認為我和你是一對。」
「由著他去想吧!我們不能是一對嗎?」他笑。
「老天!我們怎能是一對?」她哈哈大笑。「江浪,你感覺過我是女人嗎?」
他思索了一陣,搖搖頭。
「我沒有想過你的性別。」他說。
「那就對了,我也沒想過你的性別,所以告訴莊岩,叫他以後別瞎猜。」她說。
「莊只是信口開河。」他說。
「這段日子,我並不覺得他忙。」她不以為然。
「正好讓你踫到,」他聳聳肩。「上次我來香港三星期,只匆匆見到他一面,還是在機場呢。」
「他去接你?」她問。
「在機場交給我這里的門匙和車匙,然後他就上飛機去歐洲,」他笑,「直到我離開,他都沒回來。」
「的確是浪跡天涯。」她笑了。
「什麼?」他沒听清楚。
「沒有,他自己說的。」她吃完早餐,扶抹嘴。
突然看見她剛才睡覺的那沙發扶手邊,插著一根草,就類似昨天莊岩送她的那根一樣。
「那是你放的?」她指著草。
「不,不是我,」他搖搖頭。「是根官司草,那兒來的?」
那兒來的?征世自然知道,但是——莊岩是什麼意思?他送給她的。
「不知道?」她抓著那根草。「它叫官司草?」
「听別人是這麼稱呼的,此地園子里很多,」他說︰「大概莊岩隨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