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得不算好,寫得倒好一點。」他說。
她呆愣一下,忽然看見他嘴角的笑容,知道上當!
「那有這樣的事?中文和英文不同,不會講就不會寫,你憑什麼能寫?」她說。
「憑想象力,」他指指腦袋,也忍不住笑起來。「做我們這一行的人,想象力一定要豐富的!」
「也不能憑想象力自創文字!」她搖頭。
他沉默一下,又看看表。
「你住那兒?」他問。
「這麼快就下逐客令了?」她叫。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換了衣服,我們是否能夠找一處比家里更好的去處。」他說。
「那又何必回家?」她灑月兌的。「你可有多余的牛仔褲,襯衫或T恤?借一套來不就行了!」
「我們的尺寸大概不合!」他望望自己,又望望她縴細的腰。
「那簡單,送我到中環,立刻買一套穿!」她拍拍手.
「身分證呢?」他故意刁難似的。
她嫣然一笑,從濕濕的泳衣暗袋里翻出一個令塑膠套,里面不但有身分證,還有一疊錢。
「這是記者本色!」她自得的笑。「有些東西是永不離身邊的!」
「那麼走吧!」他站起來。
這回他不象廣告片里駕著吉普車,身邊也沒有一只狗,只是一部日本小汽車,旁邊坐著征世。
「朋友借給我的車!」他說。
「在美國你真的駕吉普車?」她問。
「不,我開賓士二八OE,是只銷美國,不銷亞洲的那一型賓士車。」他說。
「原因呢?」她不解。
「因為它快,象飛機一樣,尤其有好多優點適用于美國高速公路上,但香港就不適合。」他說。
「原來也是飛車黨!」她笑起來。「我開一輛五年前的舊款式保時捷,還是分期付款的呢!但我覺得很舒服。我喜歡跑車輕踏油門就往前飛的感覺。」
「誰是飛車黨呢?」他看她一眼。
沉默的駛出一段路,她忽然問。
「在美國,是不是真的有很多美國女孩子象在廣告片里那樣追你呢?」她說!
他皺皺眉,眼中一下子恢復了冷漠。
「沒有,一個也沒有!」他冷峻的。
她有做記者的那份敏感,她立刻覺察到他的改變。
「我說錯話了?」她問。
「沒有。」他默默的開著車。
她想了想,明白了,別提美國的女孩子,他一定有段傷心往事,一定是這樣!
「怎麼不問關于我男朋友的事?」她說。
「你的男朋友?」他冷冷一笑。「關我什麼事?」
「啊!你這人真是說變就變,反臉無情,是我印象里最可怕的一種男人!」她皺眉。
「我說實話。」他沒有表情。「我們今天才認識,我有什麼理由問你男朋友?我不喜歡多嘴!」
「很好,很不錯!」她很贊賞的樣子。「男人應該象你這樣,我喜歡!」
她說什麼——這個特別的女孩子,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她喜歡他。
「現在去那里?」他問。他故意沒听見她的話嗎?
「比家里好一點的地方,不是嗎?」她反問!
「0K!」于是他用力踩著油門,車子往前直飛。
她也不再問,非常舒適的坐在那兒閉目養神,一副心安理得狀,對他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你不怕我把你帶到壞地方去?」他看她一眼。
「你會嗎?」她眼楮都不睜開。
※※※
在酒吧里。
黯淡的燈光加上疏落的客人,氣氛顯得冷清,也許外面仍是陽光普照吧,所以不是人多的時候。
坐在一角的江浪卻默默的望著酒杯,似乎忘了身邊有個何征世。
征世果然買了條新牛仔褲,另外穿了件牛仔褲附送的T恤,頭發已經干了,用橡皮筋扎在腦後,非常清爽自然。
「你在想什麼?江浪。」征世忍不住問。
「啊!沒什麼。」他搖搖頭,還是沉默。
「我不覺得這兒是比家里更好的地方,」她喝一口酒,「至少,在家里你還有說有笑,但這里——」
「我是不是該為沉默道歉?」他問。
「那倒不必,只是我忍受不了你目中無人的模樣兒。」她聳聳肩。
「目中無人?是什麼?」他問,他顯然對一些中文成語並不了解。
「就是忽略了我,對我不重視。」她笑了。
「何征世,」他是連名帶姓的叫她,有一種特殊的親切。他還握住了她的手,「讓我沉默半小時,你陪我,好不好!只要半小時。」
他是很真誠,很認真的。
她點點頭,她從他的語氣中听得出尊重。
「當然。」她不以為意的笑了一笑。
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就緊握著不放,人卻又沉默起來。
征世是個「動感」很強的女人,大概這一輩子她都沒有這麼安靜過,這麼有耐性過。她任他握著她的手,就那麼定寵的望著他那輪廓分明的臉。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對她來說,江浪還是個十分陌生的男人。
便告片中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這點是能肯定的。
但真正的他又是怎樣的呢?她有一天能明白,能了解嗎?她不知道。
對于未來的事她不緊張,命運自有安排,生命原是個定數,她願經歷生命為她所安排的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定不止半小時,他忽然放開她,仰頭一飲而盡杯中的酒。
「我們走吧!」他說。
她只皺皺眉,只是一下子,立刻站起來跟他走。不問明原因,也不問去處。
她的瀟灑與爽朗絕對不同于一股所謂思想前進的女該,她非常特別,十分接近男孩子的個性。
上了車,他才長長的透一口氣。
「天黑了,我們吃晚餐,然後去跳舞。」江浪說。
「跳舞?」她笑起來,「我在廣告片里也看見你跳舞的撢子,很笨,很傻,我怕跟你跳時會笑得直不起腰!」
「有這樣的事?」他用力抓一下她的手,「跳舞是自我表現,只要自己開心快樂,怎樣跳都行,怎麼樣算好,誰可以下判斷?」
「不是好不好,是傻是笨。」她說得很堅持。
他望著她一陣,點點頭。
「好,為了不使你笑得直不起腰來,我們不跳舞。」他說,「你說吧,去那里?」
「去淘金沙?」她眨眨眼。
很俏,很頑皮的一個動作,她說是他廣告片里的情節。
「打壘球好了!」他也笑。
「少一只會拾球的狗。」她說。
「說得象真的一樣,」他搖搖頭,「你有沒有發覺,兩輯廣告分別很大?」
「當然,第一輯你還有點胖胖傻傻的,很善良親切的樣上,一副樂予助人狀,于是立刻被大家接受。」她點點頭,「第二輯——我覺得沒有第一輯好,你刻意減肥,為自己塑造成一個冷面的紳士,雖然你外表仍然英俊、瀟灑,但卻失去了第一輯給人的親切感。」
「很有道理似的,但是——我沒有刻意減肥!」他說。
「還不承認,我們電視台同事有次開玩笑的說到你,說你前後起碼減了十幾公斤。」
「是,是減了十公斤,」他搖頭,「但那是自然的減,不是刻意的。」
「不信,天下那有這麼好的事。」她叫,「為了保持身材,我不知有多辛苦的運動,也不敢多吃東西。」
「因為你是個美麗的女孩,被男人們寵壞了,你大概沒有煩惱。」江浪說。
「你——有煩惱?」征世好意外。
「或者不該說煩惱,」他望著遠處的路,「是痛苦,是折磨,是——毀滅。」
「這麼嚴重?」她嚇了,一大跳。「你才多大?江浪,你怎麼可能有這種經歷?」
「與年紀無關,我妹妹十七歲那年已經刻骨銘心的戀愛了。」他自嘲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