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冬姨房間,迎面踫到曼寧。
「以後你要多回來看我們。」她忘情的捉住傳宗的手。她用「回來」,心目中早當他是自己人。
「我會。」他喜悅的,「有件事——我預備六月結婚,希望你能參加。」
「結婚啊!」她大喜,「何止參加呢?我們——希仁、我和家儀都會幫忙,太好了。明天帶準新娘來吃餐飯,我們商量一下。」
「還有——我想冬姨搬回去,很多事要她幫忙,希望你同意。」
「這——我是希望冬姨留下,我覺得自己欠了她一些東西,令她兩次受傷。但是——結婚是大事,你想怎麼就怎麼吧。」
「謝謝,謝謝。」
家儀走過來,從母親手中搶過傳宗。
「把傳宗還給我們,同學都來了。」
此刻,他被大群年輕的笑臉包圍。其中有他去年認識的,有些新的,全無隔膜的笑鬧著。他們是因家儀而接受他,他,是家儀口中親愛的大哥哥。
他們圍著泳池玩樂,天氣還算不太熱,泳池今年第一次開放,兩個菲籍女佣在服侍他們,一個男工人負責燒烤。
傳宗偶然抬頭,看見在二樓窗口站著的家杰,他對家杰並無芥蒂,自然的舉手招呼。家杰很勉強的點頭,隨即隱去。
「家杰起床了。」家儀在一旁也看到。
「要不要邀他一起玩?」
「他不會感興趣,從小就是這樣。」
「他對江心月特別好只因她帶大他?」
「應該說江心月對他特別好,因為當年她有個兒子比哥哥晚幾天出生卻夭折了,她把對兒子的愛全投射到哥哥身上。」
「那就難怪她緊張家杰。」
「也是奇怪,或者就是我們中國人說的緣分,哥哥能忍受得她的一切,說她可憐。」
「感情——是微妙的。」傳宗感慨。他對顧家各人的依戀不也很微妙嗎?
盧太太以罕有的速度從屋子里沖出來,這麼沉得住氣的她臉色也發白。
「傳宗少爺,快跟我來,他們要帶走大少爺,老爺希望你幫忙。」她急切。
「甚麼事?他們是誰?」傳宗邊走邊問。
「CID,來了四個。」
傳宗的心往下沉,莫名的不安涌上來。
「為甚麼?」
「不知道。」盧太看他一眼,「他們為甚麼要帶少爺走?」
這也是傳宗的問題。警方人員神色慎重,甚麼話都不說,要帶家杰走是上級命令。家杰的頭發、胡須都沒有整理,一副憔悴又狼狽的樣子。
「你們沒理由帶我走。」他紅著臉叫。
「我們只請你回去問一問話,並請你證實一些事。」
「關我甚麼事呢?」他不肯走。
「一定要去,」其中一位CID說,「只是去一趟,你擔心甚麼?」
「我才不擔心,但沒有理由——」家杰把視線投向希仁,顯然瞻怯。
「我——陪你去一趟。」傳宗挺身而出。他只是不想希仁為難。
家杰臉上掠過一抹奇異的神情,低頭不語。
警察局里,CID們重復不斷的一再追問那件講了無數次的綁架事件,問得家杰不耐煩了。
「問這麼多次做甚麼,煩下煩?」他叫。
CID們不理會他。
「如果讓你看見綁架你的人,你會不會認得?」有人問。
「可能,不知道。」他說,「上車之後我立刻就下省人事了。」
「你能確定人數?」
「三個,一定是三個。」他肯定。
「好。」有人扔出張照片。「認得他嗎?」
家杰看了看,立刻露出疑惑不安狀。
「這是甚麼意思?」
「看清楚,他是誰?」
「他不是——魏孝全嗎?」他懷疑的問。
幾個C1D互看一眼,拿出另一張照片。
「這個——我不認識,」家杰搖頭,「魏孝全的照片怎麼在你們這兒?」
「對不起,今夜請你留在這兒,」其中一個彷佛是上司的人說,「有些事需要證實。」
「必須這麼做?」傳宗插口。
「放心,我們只為破案,不會難為他。」CID笑。
「家杰,需要我請律師來嗎?」傳宗認真的。
「你看著辦。」家杰有點六神無主,「回去跟爸爸商量,最重要的,我需要立刻保釋。」
「我會這麼做,我們保持連絡。」傳宗問︰「他能向外打電話嗎?」
「他暫時不是嫌疑犯,他可以打電話。」
「盡快保釋我。」家杰叫。
他的神情有點失控,不知道為甚麼會這麼激動。傳宗離開時听見他問︰
「你們怎麼有魏孝全的照片?」
魏孝全是誰?他記下了這名字。
回到顧家,傳宗立刻報告了一切,希仁帶著他立刻在書房和公司律師商量。律師答應盡快去警察局把家杰保釋出來。
「魏孝全是誰?」傳宗問。
希仁呆怔一下,反問︰
「甚麼?魏孝全?你怎麼知道這名字?」
「CID字照片給家杰看,家杰說的。」
「甚麼?」希仁拍案而起,臉色變得很難看,「竟然會是他?」
「犯案不一定是他。照片上的人卻是他。」
「有——這樣的事。」希仁重重的拍桌子。「魏孝全是江心月的同居男人。」
「啊——」傳宗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他想起警探說的「可能有內鬼」,這內鬼竟然這麼近,他簡直不能相信。
「江心月。哼。」希仁恨恨的,「我早就應該不準她踏入顧家半步,這女人——這女人——」
「事情也許不是這樣,我們等消息。」
「你快回警察局,隨時與我保持聯絡。」
在警察局裹,家杰被隔離問話,傳宗見不到他,卻見到江心月和一個男人。
這男人比江心月年輕,大概三十多四十歲,很白淨卻嫌油滑,眼中帶著邪氣。傳宗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像姑爺仔。」
他是魏孝全嗎?人和名字格格不入。
只見江心月突然跳起來,瘋婦一般撲向傳宗,一邊尖叫︰
「都是你,都是你搞出來的好事,我跟你拼命。
傳宗大驚,欲避不能,被她又抓又打又咬,臉上手上都見血痕。旁邊的CID急奔過來解圍,活生生的把江心月扯開。
「你瘋了,這兒是警察局,乖乖的坐著。」其中一個ClD看下過眼,狠狠罵她。
「都是他,都是他,他害死家杰——」江心月還是不顧一切的大叫。
「他怎麼害死顧家杰?」CID問。
「他——」她指著傳宗,眼珠快月兌出來。
「坐下,阿月。」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出自那個男人,「不許胡鬧。」
江心月仿佛听到魔咒般,立刻安靜下來,依順地坐回他旁邊。
他必然是魏孝全了。
傳宗狠狠的用紙巾抹去臉上和手上的血絲。他完全不明白,江心月和他仇深似海嗎?剛才她幾乎想殺死他。
「要紅藥水和紗布嗎?」CID問。
「不。請問我能見顧家杰嗎?」他忍著痛。
「暫時不能。請放心,律師陪著他。」
「為甚麼也讓他們來?」傳宗偷偷地指著江心月。
「你將會知道。」CID笑,「你和她有仇?」
「完全沒有,我甚至不認識那男人。」
「魏孝全。」CID笑得神秘,「你坐著等等,律師或許有話跟你說。」
這一等就是三小時,律師和家杰都沒有出現。有人出來把魏孝全和江心月分別帶走,很久也沒有影子。
傳宗只能耐心地等著,其間與希仁通了多次電話。
「務必等到律師,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希仁又驚又怒。
到了深夜,才見到律師獨自出來,他看來十分疲乏。
「家杰呢?」傳宗立刻問。
「不能保釋。我跟你先回顧家。」
律師很謹慎,甚麼話也沒有告訴傳宗,在他眼中,傳宗只不過是顧家的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