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方便。」他搖頭。
「也是暫時權宜之計,冬姨好了,你可以立刻搬回家。」
冬姨又拉他衣角,一再要求他答應。
「好吧。」他答應得很勉強。
他絕對不想搬到顧家住,雖然他喜歡他們一家人,卻又有說下出的、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也許顧家各人對他太好,好得變成一股壓力。
冬姨在醫院住了三星期,讓大腿骨愈合後才出院,余下要做的事是慢慢休養,進行一些物理治療。
彼家極慷慨,為她請了一位物理治療師,天天上門替她治療,還讓菲籍女佣輪流扶她到花園漫步走動,務要地完全復原。
傳宗也搬進顧家,被安排住在冬姨隔壁——原先管家盧太住的房間。
盧太沒表示意見,傳宗卻不好意思,特別買了一條金項鏈送給她。
住了幾天,他看不出甚麼所謂二十四小時的保護。要保護,總該有個人。
盧太倒關心得很,有空總陪著冬姨聊天或曬太陽。傳宗由衷感激,他覺得對冬姨好,就等于對他好。
夜里傳宗服侍冬姨上床時,總在十點半左右。他自己每天要上班,也喜歡早睡。睡覺前他習慣暍一杯熱牛女乃,書上說這樣會睡得穩些,熟些,舒服些。
好像做了些夢,好像又是真實的情形,他夢見有黑影進了他的房間,然後從一面牆上隱去。
睜開眼已是清晨,他定定的望著那幅牆,只不過是牆而已,沒有門,也沒有窗,不可能有人從那兒隱去。
他忍不住失笑。
他好像把自己陷入神秘故事之中。
他約嘉文放工後見面,只有這段時間才有空,晚餐後他又得回顧家陪冬姨。幸好嘉文能體諒,她是個明理又理智的女性。
他們打算在鏞記進晚餐。沿著斜坡而上,突然看見安澗街口有幾個男人在糾纏。安瀾街是他以前泊車的停車場,也是顧氏公司的,他下意識的多看兩眼。
「咦!在糾纏的人堆中仿佛有顧家杰,再想細看,家杰已被三名大漢推進汽車,汽車轉彎如飛而去。
「拍戲嗎?」嘉文問。
看慣了街上常常在拍警匪片,香港人早巳不受驚擾。拍戲而已,又不是真的。
傳宗皺著眉頭看見疾駛而去的汽車,剛才他不是看花了眼?不會是家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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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顧家,看望過已復原得七七八八的冬姨,他忍不住問盧太︰
「家杰回來了嗎?」
傳宗有種莫名的不安,剛才看見那糾纏著被大漢推進汽車的人是否家杰?
希仁召他去書房聊天。希仁看來很疲乏,那種倦意不是身體的疲倦,而是來自深心。
「顧先生——你不舒服?」他沖口而出。
「沒有。」希仁撫弄眉心,「有一件事我到現在才弄明白。」
傳宗望著他,從他眼里看到悲哀,看到遺憾,看到惋惜。
「我明白你為甚ど要離開顧氏。」他說。
傳宗瞪堂結舌。
「我讓會計師覆查公司里所有數簿賬目,包括你和家杰的。」希仁輕輕搖頭,
「很委屈你,傳宗。」
傳宗心頭發熱,眼淚忍不住往上涌。希仁完全明白情理,完全不怪責他,他覺得以前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錯,委屈一點也值得。
「你不想出賣家杰,卻又不想騙我。」希仁竟然真正了解一切,「走,是你唯一的路。」
「顧先生!」
「我明白你的心情,完全明白。只是你離開到現在仍是我最大的遺憾。」
傳宗相當激動,他不知道該說甚ど,有甚ど比希仁的諒解、了解更好,更重要?
「傳宗,你的個性太像我,我遺憾的是︰你為甚ど不是我的兒子?」
「我——我——」淚水已沖上眼眶,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控制。
「回來,回來幫我。」希仁提出要求,「你知道,家杰另有發展,下午他已遞上辭職信。」
「自己兒子不幫我也沒辦法,他嫌我太保守,阻擋了他的發展。」希仁唏噓,
「讓他在外面踫踫釘,撞疼撞傷了便會回來。傳宗,目前我極需要你。」
安瀾街口幾個大漢和家杰糾纏的鏡頭掠過眼前,他無法再令自己沉默下去。
「晚餐時,我踫到家杰,他似被人推進一輛汽車帶走。」
希仁緊緊的皺著眉心,想了一會。
「可能是他的豬朋拘友。」他搖搖頭,「他做生意的意念、手法跟我不同,卻不致于與非法分子拉上關系。」
「也許我看錯。」傳宗說。他已後悔說出令老人家擔心的話。「家杰——是否另有住處?我是說他並不常回來。」
「是。他與一位女明星同居。」希仁淡淡的,「我請人查出來的。」
「有電話嗎?可否試試看他在不在家?」
希仁沉默的找出一張紙,交給傳宗。
傳宗照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電話,卻沒人接听。
長長的鈴聲單調得令人深感不安。
「怎樣?」希仁坐直了身體。
傳宗照實回答。
希仁非常沉得住氣,他說︰
「不要自己嚇自己,明天再試。反正他夜游的節目多的是。」
傳宗將離開書房,希仁再加強語氣說︰
「回來幫我,傳宗。」
這彷佛是道金牌,是命令,他有不能抗拒的感覺。但——就這樣回顧氏?怎樣對振東集團的人交待。
半夜睡不穩,卻又有相類似的夢境,夢見似是而非的黑影飄然進房,隱入牆里。
連續發著相同的夢,這代表甚ど?
在振東上班,心卻掛念顧氏,想著希仁要他回去幫忙的事,心緒一直不寧,直到下午接到希仁的電話。
「請立刻來,發生意外。」
傳宗來不及問︰是否家杰出事,電話已收線,他只能請假,立刻趕過去。
希仁的辦公室里坐著兩個陌生人,經希仁介紹,原來是便裝警探。
「有勒索電話來,要一億,他們已有家杰在手。」希仁深鎖眉頭。
「你和顧家杰曾是同事,又曾同赴外國談生意,是好拍擋,我們想請你提供一點顧家杰在外面活動的情形,譬如朋友。」
「我並不認識他任何朋友。」傳宗答。
「請仔細想一想,回想以往每一個跟他在一起的細節,對救顧家杰很有幫助。」
傳宗看希仁一眼。
希仁眼中充滿了冀盼之色,父親始終心疼兒子。
「實在是——私底下我對家杰的一切很陌生,除了工作,他從未介紹過他的朋友給我認識。」
「他曾要你調用顧氏的流動資金?」
「是。幾次。他都依時歸還。」
「今天顧老先生才發覺,顧家杰辭職前已挪用公款七千多萬,並未歸還。」
「我已離開顧氏多時。我很願意幫忙,只是所知有限。」傳示說,「他只告訴過我所做的生意比較冒險,有投機成分。」
兩位便裝警員互相看了一眼。
「請相信傳宗的話。」希仁立刻說,「我對傳宗的信任比對家杰更甚。」
「你們曾去紐約,結果談的那單生意並沒有成功。」
「是。被人奪了先機。」傳宗電光火石的想起在酒店大堂電梯外踫到家杰的事。「生意談不成並不代表甚ど。」
「我們只想請你講事實,不需要意見。」其中一位便裝警探說,「他那夜不曾返酒店?」
「顧老先生說你昨日曾目睹有人擄走顧家杰?」
傳宗把昨日所見再說一遍。
「只是我站得遠,不能確定是否顧家杰。」
「甚ど樣式的汽車?」
「黑色。好象是平治。」傳宗補充,「純粹因為我好奇又懷疑,多看幾眼。」
「肯定是?」
「肯定是。」傳宗想一下再回答。
兩位警探再問幾個問題,便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