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怎麼可能?簡直不可思議。
「告訴我詳情。」
「今天早晨沒有見冬姨吃早餐,我讓盧太去看看她,誰知她全身發冷,臉更有點發青的,躺在那兒不醒人事,我們立刻招救護車送她到醫院。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事。」
「昨夜有人看見她嗎?」
「她曾替我整理床褥,那時是九點多鐘,完全沒事。」曼寧神色歉疚不安,
「然後大家就寢,沒有人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危險嗎?」
「不。中毒不算重,也發現得早。」曼寧說,「傳宗,對不起,競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一定會負上全責。」
傳宗點點頭,不禁地懷疑起來。
冬姨與顧家的關系一直神神秘秘,如今又發生中毒事件,是否頗不尋常?
彼家上下那麼多人,為甚麼偏是冬姨?
「昨夜她吃錯甚麼東西呢?」
「應該沒有。冬姨的食物和所有人一樣。」曼寧思索著,「只是不知道半夜她是否起床吃了甚麼其他東西。」
「是盧太最先發現她的?」
「是。我讓盧太去看冬姨,盧太也在這兒陪著冬姨——要不要叫她來問話?」
「不——不需要。」傳宗覺得事雖怪異,卻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顧家沒有人要害她。
但是,怎可能莫名其妙的中毒?
冬姨已醒過來,臉上的青灰色褪去,只顯得特別衰弱。
盧太握著她的手,陪伴床畔。
「謝謝,辛苦你了。」傳宗向她致謝。
盧太搖搖頭微笑,沉默的退出病房。
「冬姨,你覺得怎樣?」傳宗又關心又緊張,緊抓著冬姨的手。冬姨虛弱的搖頭,連做手勢也沒力。
「你是否吃錯東西?」
冬姨只是搖頭,感激的眼神卻在曼寧臉上。
「你放心,我會找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看顧你,」曼寧柔聲說,「你沒事,很快會好。」
冬姨微微抬手做個手勢,傳宗立刻對曼寧說︰
「她謝謝你,你對她太好。」
「我只覺抱歉,竟在我們家中發生這樣的事,」曼寧嘆息,「我會徹查。」
「這是意外。」傳宗,「不必驚動太多,我們很不好意思。」
他的口吻完全把冬姨當作自己人。
冬姨握著他的手一緊,眼淚簌簌而流。
「冬姨,冬姨,」他抱著她的肩,輕聲安慰,「出院後,我接你回家,讓我服侍你。」
冬姨立刻搖頭,神情極堅決。
「還是留在我們家好,我會讓盧太照顧她,你忘了自己是要上班的人。」
冬姨的手輕拍傳宗,示意這樣的安排很好,他也不便再反對。
曼寧離開後,傳宗整天陪著冬姨,她雖然一再示意他去上班,他卻寸步不離床畔。
黃昏的時候,曼寧再到醫院。
「醫生似在化驗她中的是甚麼毒,」地帶來了精心泡制的食物、水果和營養晶。「很快便會有結果。我也到冬姨房里看過,床頭櫃上只有一個喝水的杯子,我把杯子也交給醫院化驗。」
「謝謝你的安排。」傳宗無言感激,「有我在醫院就夠了,你下必再勞煩。」
「反正我也是沒事做,」曼寧關懷的凝望他,「在振東工作習慣嗎?」
「都是一樣工作,」他微笑,「很抱歉,我不能再為顧氏服務。」
「人的聚敞不能勉強。」曼寧心胸廣闊,「人各有志,只是家儀怪她父親。」
「我會親自向她解釋。」
「那也不用,」她笑,「她復活節會回香港探望我們,她怕你請不到假。」
「她也怕你勞累,她懂得體貼你。」傳宗說。
「彷佛成熟了不少,」她開心的,提起家儀她總是這樣子。「你教了她很多。」
「我自己都不懂人情世故,」他連忙搖頭,「完全幫不上忙。」
沉睡的冬姨在床上移動一下。
「你醒了?」他立刻把視線轉向她,「昨夜,你半夜起身喝了甚麼?」
冬姨有點茫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說甚麼。
「我是說昨夜你曾起床喝水嗎?」傳宗扶起她,「你喝過甚麼?」
冬姨再搖頭,做了一個「記不得」的手勢。
「昨夜的事怎麼記不得?」曼寧問。
冬姨還是搖頭。
「你不會無緣無故中毒,你床頭有個喝水的杯子。」曼寧再說。
冬姨眼中掠過一陣奇怪——好像是恐懼的神色,然後不再作任何表示。
曼寧再逗留一會就離開。
傳宗把她帶來的燕窩粥喂給冬姨吃後,護士又來為冬姨量體溫,服侍她吃藥,就吩咐她要早睡。
傳宗只好離開。
「明天我再來。」他說。
冬姨拉著他的手不放,做了一個很嚴厲的神情,禁止他再來。
「你躺在醫院,不來也不能安心工作。」
冬姨的神色更嚴肅、認真,她重復的做了兩次同樣的手勢。
「你在做——一件大事?」傳宗看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又做著「我的事你不必懂」的動作。
「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可隱瞞的事。」他有點無奈。
冬姨發一陣呆,眼眶紅起來,用手憐愛的輕拍他的背脊,一陣溫馨流過,傳宗不再堅持。
「我下班後來,還有嘉文。」
她終于點頭同意。
他們深厚真摯的感情令彼此都願意為對方著想,又願意妥協一些事。
「我急于知道你中的是甚麼毒。」他說,「顧家應該沒有人害你。」
冬姨怔怔的望他一下,點點頭,再點點頭。
冬姨三天之後出院,被接回顧家。醫生也驗出冬姨只下過暍了一些過期的牛女乃,以致有不太嚴重的中毒情況。
可是——冬姨是不喝牛女乃的。
傳宗到顧家看冬姨,當面提出這問題。
她只淡然表示,當夜的事記不清。她去廚房中果汁暍,也許拿錯了牛女乃,她記不起。
傳宗只好放棄。
餅期的牛女乃,這沒甚麼可疑的。
尤其盧太太一再保證,以後她一定嚴格吩咐工人注意過期食物。
這只是一場虛驚。
在顧家豪宅里永遠見不到家杰的影子,傳宗也不以為意。
「最近見過家杰嗎?他到底在外面干甚麼?」希仁這麼間。
「他不回公司嗎?」傳宗意外。
「永遠找不到他。」希仁似有難言之隱。
「他——唉,也許太聰明。」
「他一直努力工作。」傳宗說。
「這點我不否認,可是——」希仁搖頭,「他太急躁,太急進。」
「香港是個搶先行快的冒險樂園。」
「不一定是樂園。」希仁輕嘆,「成功不是俯首即拾的。」
傳宗心虛,完全不敢提家杰的事。
「你離開公司與他有關嗎?」希仁突然說。
他嚇了一跳,希仁比他想像中更精明,是否早就看出家杰與他之間的矛盾?
「沒有關系,他很照顧我。」他硬著頭皮。
「有些人做事是不想有人照顧,是不是?」希仁笑,「他信自己的實力。」
「也不能這麼不識好歹,只是——會有壓力,怕令人失望。」
「我明白。」
傳宗告辭。
希仁送他出去,對他仿佛有種說不出的依依。
「曼寧說冬姨已完全沒事,她會留意。」希仁隨口說。
傳宗由衷地感激他。這對夫婦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非親非故的,實在難得。
他如常的上班工作休息,又回到以前平淡卻平靜的日子。
雖然不再有多見世面的機會,不再有豐厚的額外收入,不再有工作以外的豪華享受——譬如搭頭等飛機,乘坐有司機的勞斯萊斯接送,但生活就是如此,就該如此,他不是天生含銀匙出生的人。
午餐時間,家杰突然來電約他,他趕到文華的「小丑」,家杰已坐在那兒。
家杰比以前消瘦,樣子憔悴,奸像冬天未曾休息的模樣。
「工作怎樣?」他問。
「比以前輕松,很適合我。」傳宗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