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用甚麼方法令傳宗來?」
「我請他陪我。」
「其實應該請嘉文一起來,在聖誕節拆散他們是很殘忍的事。」家儀真誠的說。
傳宗的瞼居然漲紅了,這充滿陽光的莢俊男子竟害羞起來。
「我們獨立慣了,各人有自己的生活與朋友,並不常常在一起。」
「想過甚麼時候結婚嗎?」
從家儀口中說出來的,又是一個敏感又尷尬的問題。
「沒有,嘉文說心理準備不足。」
曼寧越看他越喜歡,不止一次的想,他若是自己的兒子就好了。當然不可能,連女婿的希望也落空,她真的感到失望。
她真心喜歡這忠厚、踏實、上進又善良的男孩子,目前社會已不多見這樣的人。
傳宗該列入稀有動物保護類。
在衛斯理小鎮住了一星期,每天都守在家里。外面天氣太冷,還一連下了三天雪,積雪尺厚,根本也不能外出。
屋于里雖有暖氣,家儀還把壁爐的火升起,小屋里顯得特別溫暖、溫馨。
三個人好像一家人般親密相處。
尤其曼寧,她對傳宗像對家儀一樣好,簡直就把他當作兒子般看待。
留在衛斯理的最後一天,天已放晴。
家儀開車帶他們到購物中心。
波士頓城里城外,家家戶戶的前院子都布置了聖誕燈飾。樹上、門前、屋頂都掛著各色燈泡,中間還有各種亮著燈的塑膠女圭女圭,聖誕節日的氣氛極濃。
焙物中心尤其漂亮,都是由專家設計,整個大堂全是金色,或全紅綠,或全是粉紅及雪白的裝飾,不但美侖美奐,簡直令人目不暇給,眼花繚亂。
「香港中環和尖東的燈飾雖美,不及此地壯觀、特別,」曼寧說,「美國人把聖誕看得比過年更重要。」
「看,即使是窮人的小房子,他們也願意花錢布置燈飾,聖誕夜都再沒有錢吃火雞了。」家儀也說。
「我們雖被雪困在家中,我們也吃了燒雞。」曼寧安慰女兒。
「不如今夜我補請你們過聖誕夜?」傳宗說。
「好啊!」家儀跳起來,「太好了。」
「由我來請——」曼寧搶著。
「請給我一個機會。」傳宗由衷的望著她。
一星期的相處,他們更熟悉、更了解、更親切。
「讓我請你們。」
「好。」曼寧笑起來。很自然的,心里感到一份溫暖,她完全了解傳宗的心意。
「那我挑一家波士頓最貴的餐廳。」家儀說。
「家儀?」曼寧當真的制止。
「媽咪幫你不幫我,我吃醋。」她叫。
「就去那家最貴的,只要家儀喜歡。」傳宗全不介意的笑。
「把小丫頭寵壞了。」曼寧笑著看看女兒一眼。
在波士頓最貴的餐館進食,水準也並不那麼好,美國人對食物遠不如中國人講究。
家儀興高采烈,她當然是為人而非為食物。
曼寧,傳宗——她極自然的把他算上,令她有種幸福的感覺。
「你們能留在這兒就好了。」她感嘆。
「讀完書後,你回去不是一樣嗎?」
「太長遠的事。」她低嘆,「要念完博上學位,簡直就不敢想。傳宗,我不念博士,好不好?」
「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或有能力讀到博士學位,別放棄機會,若覺吃力便不必勉強。」
「那是甚麼意思?鼓勵或是同意?」
「隨自己意願做事最開心。」他說。
「媽咪,你說呢?」家儀再問。
「隨便你。」曼寧也是同一態度,「無論你選擇哪樣,我們都開心。」
「答了等于沒答,」
「傳宗說的話很對,勉強你做事你一定不高興,家儀,媽咪只要你快樂。」
家儀一把抱住曼寧,緊緊的。
「謝謝你帶來最快樂的聖誕節。」
他們還到最大的百貨公司逛了一圈才回家。
接送他們的勞斯萊斯司機打電話來報告啟程的時間,一下子把離愁別緒牽引起來。
「我舍不得你們走。」家儀眼圈紅紅。
「孩子,我會再來。」曼寧也舍不得,她輕輕的摟著家儀。
「你最怕坐飛機,你不會再來——不如不走,多住一個月?」家儀充滿小女孩心態。
「爸爸會不高興的,」曼寧凝望著她,「我又不想影響你讀書。復活節再來,我保證。」
「他呢?」家儀把視線轉向傳宗。
她對他始終有著微妙難明的感情。
也許不一定是愛情,但她希望他在身邊,在四周,喜歡見到他,接近他。
「如果有時間,我會再來。」
「復活節你也陪媽媽,好不好?」
他看見母女倆都以企盼的眼光望著他,感情極真摯。
「如果你們喜歡的話。」
「太好了,太好了。」家儀跳起來拍手,「復活節的時候,我們開車去尼加拉瀑布玩。」
「你不想復活節回香港嗎?」
「那時候正要考試,而且暑假也會回去!」家儀猶豫了一會,終于說,「我也邀請嘉文來。」
「謝謝。」傳宗感動。
善良可愛的家儀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臨別的前一夜,誰都未能入睡,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到很晚。直至家儀的眼皮都睜不開時,才各自就寢。
傳宗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這一星期的平靜日子,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感覺,他第一次享受到「家」的溫暖,那只不過是靜靜的、安詳的、平淡的、自然的過日子,就令人的心像被熨斗熨過似的,那麼順貼喜悅︰
家,他一直所向往的,將來他和嘉文的家是否就像這般?
他期望著。
在回程飛機上,曼寧挪出一份禮物。
「送給你的。」她微笑。
「這——怎麼好?無功不受祿。」他驚喜卻又不好意思接受。
「看看。希望你喜歡。」她說打開包裝精致的盒子,看見里面是本燙金真皮封面的中英對照聖經,他抬起喜悅的眼楮,怎樣的一份禮物?
他完全能感受到曼寧的心意,那種不屬世俗而是精神上的。
「謝謝。」他激動得有點哽咽。她對他就像母親對待兒子般。
「若喜歡就別說謝。」她把溫暖縴細的手放在他的手上。「這是一種緣分。」
就是緣分,把他們放在一起,令陌生的他們在短短的時間里,有一這種似乎是親情的感情,誰說不是緣分呢?
回到香港,剛進家門,他又接到家杰的電話。家杰的語氣跟上次一樣急切,「能回公司一趟嗎?我有急事待商。」
已快到下班時間,他連電話都來不及打給嘉文,又匆忙的趕回公司。
旅行的輕松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他又感覺到家杰給他巨大的壓力。
鮑司的同事都紛紛下班離開,看見他的都覺得很意外,他們這樣說︰
「這時候還回來?」
他迅速趕到家杰的辦公室。
「又要動用你可調動的數目,這次無論你那兒有多少,我都要全部。」家杰開門見山。
「萬一明天公司要用錢呢?」他不得不提出警告。
「再想別的法子。」家杰臉色極壞,「這星期不知為甚麼,頭頭踫著黑,萬事不順。你立刻開支票,我要漏夜交給對方。」
「我怕——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
「這麼大個人,幾千萬算得上甚麼?做大事賺大錢就要冒大風險,這道理你一定要懂。」
「可是這些錢並不屬于我。」
「老頭子不會查賬的。」家杰已極不耐煩,「快,我趕時間。」
傳宗知道無法拒絕,最後堅持留下五百萬現款讓公司周轉。
家杰挪走四千萬。
傳宗非常不安,即使跟嘉文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也不能展開眉頭。
「你有心事?旅行不愉快?」嘉文問。
她善解人意,又能察顏觀色。
「旅行很好,她們還邀你復活節時一起去,一定會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