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得好像香港的中環。」他說。
「我們不逛街,不跟人擠,先進哈佛大學看一看。」她拖著他走,
炳佛大學雖有古老的建築物,有十分大的校園,但四面八方都是街道,到處可以出入,沒有想像中青藤名校的寧靜和安全感,閑雜人和游客穿梭其中,令感觀上大打折扣。
尤其是與校園只一牆之隔的大街上,有一些流浪客,一些醉酒漢和一些在地磚上畫滿了圖畫的未來藝術家(他們打扮獨特),令人不安的感覺更甚。
「我第一次來也很害怕,後來就習慣了。」家儀說,「只有那些酒醉的人有時會攻擊人。」
「相當恐怖。」
「我不會一個人來,成群結隊的也就不怕了。」她泰然自若。
「還是你們學校的小鎮奸。」
「我們學校的美麗寧靜排名第一哦。普林斯頓大學排名第二,那是以後我念PHD的目標。」她稚氣的。
「目標不是哈佛嗎?」
「哈佛只是名氣大,事實上在我要念的經濟學,它排名次于普林斯頓。」她說得認真,「我是個實在的人。」
她見傳宗沒說話,立刻又搶著說︰
而且哈佛的風氣與教學方式不適合我,我喜歡低調,而哈佛教授比較不那麼關心學生,要學生主動地找他們。我不是那種有野心、具侵略性和能言善辯的人,哈佛不適合我。」
「選學校也那麼講究,香港學生只要有學校收錄已歡喜若狂。」
「我曾在哈佛選課,知道得比較清楚。」
「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望哈佛之門而興嘆?」他不以為然。
「為甚麼大家對名氣都趨之若騖呢?」
「社會現實。」
「與社會現實有甚麼關系?」她叫,「不過是人的虛榮心。」
暗宗自然不與她爭,他微笑著沉默下來。
接著她開車帶他到劍橋區的MIT。
「看,這就是劍橋河,哈佛MIT的學生每年都在此比賽劃船。」她又興高采烈起來。
「與英國劍橋大學一樣?」
「大概是學英國人的。」她指一指不遠的前面,「MIT所在的「蠟燭廣場」黑人很多,入夜後很不安全。」
「校園區也下安全?」
「沒辦法。MIT和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一樣,教堂、宿舍與大街馬路都混在一起,簡直可以說無法管理。」
「學生怕不怕?」
「當然怕。曾有在夜晚緩步跑的男女被殺,也曾有女生被強暴。所以MIT再好,名氣再大,我也下敢考慮。」
「你倒是個思慮周全的人。」
「沒辦法,獨自在外全靠自己。」
「你有太多人照顧、幫忙,我們這些人在外也全靠自己。」
「當然不能跟你比,只有一個殷傳宗,任何人也追下上。」
「我是個普通平凡人。」
「絕對不是。」她看他一眼,「媽咪說過,你甚至比哥哥更強。」
「你說過我是溫吞水,太不進取。」他笑。
「我收回。媽咪說得對,你有潛能,你的力量是無形的。」
「這麼厲害?」他被惹笑。
彼氏夫婦看得起他,他很開心。
在MIT那些紅磚建築物中轉一個大圈後,他們到歌浦里廣場進午餐。這兒比較像香港,高樓大廈,人口密度高,街上行人摩肩接踵,還有很多漂亮的商店和購物中心。
「波士頓商店的裝飾比紐約更講究。」他說。
「此地有「英格蘭」之稱,很多風氣也傳自歐洲,自然歐陸味重。」
「講究漂亮只是外表,里面賣的、吃的全是美國式,適合美國人口味,到處一樣。」
「你不能要求這麼多,這兒是美國,不是香港。」她笑。
「希望九七後香港真的五十年不變。」
「你有沒有信心?」她問。
「一半一半。」他考慮一下,「我不移民,所以主觀心理希望香港好。但看目前的各種形勢,又不是那麼樂觀。」
「下半年爸爸要在美國開分公司,讓他調你過來工作。」她天真的。
心里想到在紐約買商廈失敗的事,顧希仁還會照原定計劃在紐約開新公司嗎?
「你在想甚麼?」她極敏感。
「沒有——」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來,「我們此行任務並不成功,那幢商業大廈被別人搶走了。」
「搶走就搶走,我們再買別的。」她很豪氣。
「是。有錢不怕沒生意做。」他內心還是不安全。家杰是否騙希仁,說那商廈不值得投資?「這世界錢就是真理。」
「不能這麼說,機會總有的,對不對?我們可以再找投資對象。」
「失敗就是失敗,我們該檢討一下。」
「家杰累事?」家儀非常聰明懂事,「他又和那些豬朋狗友賭錢?」
「我不知道。」他望著她。
「他在紐約有班損友,是讀大學時的好朋友,我看其中沒一個是好人。他們賭得很大。」
傳宗記起在酒店大堂電梯外見到衣衫不整,仿佛宿醉未退,睡眼忪惺的家杰,看樣子是家儀所說的那樣。
「每次都是這樣子。」家儀漲紅了小臉兒,很生氣的樣子,「死性不改。」
「在香港,他很好。」
「很好,以後你就明白。」她嗤之以鼻。
傳宗很吃驚,卻不想再問下去。他不探人家的私隱,尤其家杰還是他上司。
下午,家儀終于帶他走進聞名已久,在美國大學中最美的校園。
在一個美麗的湖邊,不規則中仿佛有致的排列著許多幢古老大石的建築物,在山坡上,在草地中央,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在下午的陽光下,滿樹滿坡遍是紅紅黃黃橙橙的楓葉。小松鼠忙碌的為自己冬天備糧,幾個女學生在小徑上緩步跑,在陽光草地上看書,還有些別校英俊的大學男生在宿舍外等女朋友。整個校園像一幅古老寧謐的畫面,他們置身于圖畫中。
「名不虛傳。」傳宗悠閑的漫步著,「這兒讀書不但作育英才,人的性情也陶冶了。」
「所以我下個目標是普林斯頓,每個學校出來的學生,氣質都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他終于點頭。
她又帶他去自己獨住的小宿舍,里面倒也井井有條,家儀確是個有規律的孩子。
又去湖邊溜一會。
從早晨到黃昏,每到一處,家儀都為傳宗大量拍照,有時獨照,有時合照,興致奇高。
直到此時,一直比較嚴肅的傳宗,臉上的線條才漸漸溫柔下來。
晚餐桌上,他衷心感激。
「謝謝你陪我一天,這是難忘的愉快回憶,我很珍惜。」
「就是要你忘不了我。」她頑皮的笑,「問你一件事,若寒假你願意來過白色聖誕,我就不回香港陪你。」
他很想說帶嘉文一起來,這話在口邊轉了一圈又溜回去,無論如何也說下出。
「如果明年還想我來,我會考慮。」
「明年,」她眼楮發亮,全不以為憾,「一言為定,明年我等你。」
這不過是敷衍的話,小女孩卻很認真。
「不許吹牛,」她加重語氣,「誰失約誰就——就——就萬箭穿心。」
萬箭穿心。這是甚麼誓?
帶著極美好的回憶,傳宗回到香港。
因為太累,沒有第一時間見嘉文,休息一夜,又立刻回到公司。
家杰還沒回來,希仁召見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希仁問。並沒有想像中的壞臉色。
「小彼先生在電話里已向你匯報。」他只能這麼答。
「不是項好投資。」希仁笑起來,「在美國,我的投資顧問早已把一切分析說給我听,我明白其中一切。原本還說得好好的,第二天就談簽約的事,為甚麼臨時變卦?」
傳宗面有難色,他不想騙希仁,更不想背後講家杰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