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三十歲,小姐,」他瞪她一眼。「別咒我。」
「其實靈感不能在家里找到,你太少接觸世界了。」
「誰說?創作最重自我風格。」
「多接觸人群並不損你風格,只會使你胸懷更闊,眼光更廣。」她說。
「我並沒有閉關自守,」他沒好氣的。「我看很多書,很多參考資料。而且下個月我會去美國三個月。」
「做什??要三個月這?久。」
「子樵讓我去念一個課程,公司付錢。」他說。
「他假公濟私?」她笑。
「狗眼看人低。我潛力深厚。」他揮揮手。「思曼,今天怎?視我如敵人?」
「子樵也回去三個月?」她裝作很自然。
「想念他了唷!是不是?」他坐了起來。「我的靈感真是很靈的。」
「你在胡說什??」她皺眉,掩飾的說。
「我早知道你會喜歡子樵這種人,你們倆在某方面上十分相象。」思奕頗為自得。「我沒看錯。」
「三分顏色上大紅。」她故意瞪他一眼。「我以為你們兄弟兩人輪流浪費公司錢,輪流上課。」
「子樵需要嗎?他已是美國第一流人才。」他叫。「喂!上回你倆單獨出海,結果進展如何?」
「不知道哦!他坐艙頂,我坐艙里,我們沒怎?見到面。」她說。
「有——你們這種怪人。」他喃喃說︰「上次子據說他在小艇上睡覺,差點沒被你嚇死。」
「他居然——這樣說?」她幾乎跳起來。想著子樵那種茫然望天的情形,又忍不住笑。「他才嚇我一跳,直挺挺的躺在那兒,象——象攤尸。」
「方思曼也講這‘難听’的話?」他笑。
「還有更精采的,要不要听?」她也笑。
「不和你羅嗦了,沖涼上床了。」他跳起來,並順手關了那古古怪怪的音樂。
她只好退出去。仍然不知道子樵的歸期。
「思曼,」思奕叫住她,故作神秘的。「子樵後天晚上回來,要不要去接機?」
思曼不理他,徑自回臥室。
子樵後天晚上回來,她松一口氣——但——為什?松一口氣?
為什?釋然?她自己莫名其妙。
但子樵回來——無論如何是很好的事。
打開一本書,她甚至輕松的哼起歌來。
或者思奕說得對,她和子樵在某方面十分相似,至少他們談得來,能交通。
這年頭要交一個談得來,能交通的人也不是那?容易;得三生有緣才行——三生有緣?怎?想到這些字?
思朗悄聲推門進來,帶著一臉孔的疲累。
「怎?了?好象一天一夜沒睡過似的。」思曼說。
「戀愛真辛苦,真累。」思朗夸張的。
「是不是你個人過分投入?別人都神采飛揚的,一點不象你。」
「或者吧!我們把一年戀愛的時間濃縮起來,所以我們倆都覺得辛苦,覺得疲累。」思朗倒在藤椅上。
「願聞其詳。」
「還有什?詳不詳?」思朗苦笑。「一年的感情在這兩個多月中付光,一年中的話都說完,如今兩人天天相對竟覺得無話可說,無話可談,真是荒謬!」
「的確荒謬,」思曼笑。「相對無言之下,你們預備怎?辦?」
「不知道,」思朗有點迷惘。「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的感覺都一樣。」
「難道愛過了就——算了?」
「不。我們仍相愛,只是再無火花,」思朗象在申吟。「你知道,我是追求愛情火花的人。」
思曼只是搖頭,並不插嘴。
「思曼,你不明白,讓我這樣平平淡淡的愛,是不可能的,我要爬一個又一個高峰——但——我相信,他無力再陪我。」
「什?意思?你們想分手?」思曼皺眉。「你才說你們還是相愛。」
「是相愛。但我們在一起再無快樂。」
「真不明白你在說什?,矛盾得要命。」思曼打開書本。「愛情並不只是火光一閃,該是恆久的事。」
「那是過時的論調,現在沒有人再如此了。」
「你開玩笑。愛情有什?過不過時?永永遠遠,世世代代都是一樣,除非不是真愛。」
「我愛他,真的,」思朗皺著眉頭。「我們已協議分開一個月試試,我們都要冷靜。」
「科學越進步,世上的事就越荒謬怪誕,」思曼笑。「愛就愛了,還要什?冷靜?這一冷靜,怕什?也不剩了。」
「那也是好事。相愛的人未必凡事合得來,趁現在還不遲,早分開對大家的傷害都少。」
「你們已決定分開?」思曼認真的。
「我沒有辦法,我不能整天對著一個不能令我快樂的人。」思朗說。
思曼思索一陣,慢慢說︰
「你對愛情看法不正確。」
「我不承認。只能說各人的愛情觀念不同,」思朗很肯定。「我是一生一輩子追尋愛情,不怕遇到任何困難險阻,直到追到手為止。」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哪一種愛情?」
「每天清晨起床,他必須給我完全不同于昨日的感受。他的愛永遠新鮮,能令我每天活得開心,永遠沒有疲累的感覺,永遠活在陽光下。」
「你這?說——生命中除了愛情,你什?都不再追求了?」思曼問。
「為愛情我可以放棄一切,」思朗肯定的。「我要為對方而生,而活,而死。」
「說得太可怕,太偏激,」思曼說︰「我覺得你有點不正常——或者說走火入魔。沒有人會象你這樣。」
「誰說沒有?有個男明星不是因為太愛老婆而傷了她嗎?我會是他那種人。」
「你別嚇我。」思曼笑起來。「我們方家兄妹都沒有這?強烈、激動的個性,你也不會是。」
「相信我,我是。」思朗肯定的。
「別再講這些了。你的男朋友肯陪你一起顛嗎?」
「他尊重我的意見。」思朗說。
「所以有些成語是很對的,物以類聚。」思曼笑。
「我跟他真是合得來,但不知道為什?,漸漸地所有的感覺都不對了,大概是無緣。」
「大概是感情基礎不穩,」思曼搖搖頭。「你倆當時是一見鐘情,立刻火熱起來,是不是?」
「愛情應該如此。」
「愛情應該相處,了解之後慢慢培養。」
「怎?可能?」思朗怪叫。「那是感情,不是愛情。」
「不必爭,我們見解不同,但仍是好姐妹。」思曼淡淡地笑。
「你呢?你和子樵如何了?」思朗很自然的問。
「我和子樵?怎?會這樣想?我和他就好象你和他,思奕和他一樣,一點也不特別。」
思朗呆愕一下,也傻傻的笑起來。
「是啊!你和子樵根本沒什?,怎?我會極自然的把你們想成一對?」她模模頭。
「還是顧你自己吧!」思曼也笑。「你的愛情這?強烈,我怕你以後會撞壁。」
「不,我深信世界上必有一個適合的男人為我而準備,我一定能找到他!」思朗說。
子樵回來了,上班第一天就在中環開會,極自然的,中午時他打電話約思曼午餐。因為在思朗工作的那個酒店開會,就近約在那兒。
對思曼來說這已是習慣的事,按時按候她就走過去。子樵早已恭候。
他用視線迎著她,直到她走到面前。
「一切沒有改變。」他說。很安慰似的。
「一切沒改變?」她不借。
「就是——很好。」他皺眉。怎?講出這?一句話?「我是指你,我,大家都很好。」
真是越描越黑。
她笑起來。今天他看來很不同,口氣不同于以前,神情也不同于以前,仿佛開朗些。
「昨天回來今天就開會,你們這種生活我過不慣,時差沒調正,頭昏腦脹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