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朗臉也紅了。思奕居然說她老土,居然那樣維護一個陌生人。
「不跟你說。」站起來。一口氣走到思曼身邊坐下。
思曼看看她,微笑著。
「何必為不相干的男人生氣。」她低聲說。
不相干的男人——思朗轉頭看,那雷子樵的視線竟也掃過來,仿佛在看她,也仿佛在看思曼。
思朗在辦公室剛听完一個電話,她的助手來說︰「二樓貴賓廳有會議,我們已經弄好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二樓貴賓廳——啊——」思朗笑起來。是思奕工作的廣告公司。「好!交給我好了,立刻上去。」
通常這樣的事她都交給助手做,廣告公司租酒店的地方開會而已。她有興趣的是看看思奕在不在,或者下班時可搭他便車。
她輕輕敲門進去。
「各位好,我是方思朗,此地的公關主任——」她職業化的說著。看不見思奕。
有個男人轉頭,淡淡的對她打個招呼。
「嗨!」是雷子樵。
她微微皺眉,怎?她竟忘了思奕的新上司呢?
「對今天的布置滿意嗎?」她只想公事公辦,不想和這家伙打交道。
「很好。」他永遠是那種口吻。「不過我希望冷飲都擺放在里面,而且不要人服侍,免得打擾會議進行。」
「可以。」思朗招招手,一個侍者過來,她吩咐了。「還有什?指示?」
「暫時沒有。」他看她一眼。「思奕今天不出席,只是我與所有客戶見面。」
「不需要告訴我與我工作無關的事。」思朗故意皮笑肉不笑的。
他不響。對她擺明的沖撞不以為意。
思朗走出貴賓廳,自己也覺好笑,公事公辦嘛!為什?還要故意激他呢?思曼說得對,不相干的男人!
不相干的男人!她邊走邊笑——這家伙今天穿了套西裝,很少人穿西裝好看,他穿起卻很帥。也許因為他高大,有著運動家的身材吧!
但那把大胡子還是不倫不類,中國人很少這?作狀的,她認定了他是作狀。
坐在辦公桌前,不知道為什?有意猶未盡的感覺。拿起電話打給思奕。
「喂——」
「我听出來了,是你,思朗。」思奕故意嫌煩的語氣。「你忘了是上班時間嗎?」
「我見到你的老板,在我這兒開會。」她笑。
「哦!是,子樵今天見大客戶,」思奕說︰「喂!你不要去惹他,知道嗎?」
「我惹他?我吃飽撐著嗎?」思朗怪叫起來。「去他那兒看看是我職責所在。」
「假公濟私,公報私仇,」思奕大笑。「子樵也不是故意冷淡你們,他天生如此。」
「他有寶,誰介意他冷淡或是熱烈?」她氣不過。「山貓一樣。」
「我不明白,對一個陌生人你為什?那?多挑剔?那?多脾氣?」思奕說。
想想,思朗也笑了。
「下班繞不繞中環?」她問。
「你該問接不接你姐妹倆,」思奕說︰「我在銅鑼灣上班,繞中環回賽西湖哦!」
「不接就算!」她預備掛電話。
「當然來接,」思奕卻這?說︰「五點一刻文華酒店門口,我等你們。」
「一言為定。」思朗放下電話,心中猶自莫名興奮,想一陣,又撥了思曼的電話。
「哈羅!」思曼永遠沉著斯文。
「思曼啊!下班時請步行去文華,思奕接。」思朗說。
沉默一陣,思曼才慢慢說︰
「繞到中環來接我們?」
「我沒有要求,他自動說。或者他要來中環辦事?」思朗比較天真。
「好吧!我自己走過去。」思曼淡淡的。
「星期五,有沒有約會?」思朗笑。
「明知故問。」
「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約我,」思朗嘆一口氣。「所以說天下最寂寞的是又能干又漂亮的女人。」
「不要自怨自嘆了,你工作做完了?」
「總之我比你輕松。」思朗愉快的。「沒人約我們,我們晚上自己去看電影。」
「明天陪媽媽一起看,我不喜歡晚上出門。」思曼說。
「哎!又與電視相對無言。」思朗掛斷了電話。
這?一搞,她完全沒有工作的情緒了,東模西模,又去歡迎了一位酒店貴賓,差不多也要下班了。
才到五點一刻,她抓了皮包就跑。匆匆走在街上,忽然看見前面的背影,不是子樵?
下意識的就放慢腳步,她才不要跟他一起走。
可是——他們竟走了相同的路線,他也到文華?啊!思奕是來接他,而不是接她們姐妹的。
明白這點已經遲了,思奕已在向她揮手,思曼也平靜的坐在車上。
「一點誠意都沒有。」她罵思奕。
「我是順便來接你們的,子樵現在還沒有車。」思奕坦白的說︰「子樵今晚請我們吃海鮮。」
思朗正想抗議,「誰希罕吃海鮮,」卻被思曼的眼色止住了。她看見思曼胸有成竹似的模樣,就閉口不言。
「本來還要去接爸爸、媽媽的,但他們沒空。」思奕說。
「謝謝——你們賞光。」子樵用國語說。
兩個女孩子都沒出聲,各自看著窗外,仿佛沒听見他說話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有仇,一開始他們就格格不入。
「哦!替你請的廣東話教師已見過了,很不錯,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港大剛畢業。」思奕打破沉默。
「很好。」子樵簡單的說。
「其實在香港大多數的地方英文都通,你也不一定要花時間去學廣東話。你的工作會非常忙。」思奕說。
「我喜歡學各種不同的語言。」子樵說︰「曾在墨西哥工作一年半,我也學當地土語。」
「學語言也需要一點天才。」
「下過功夫的事,總會有點成果。」子樵說。
後面的思曼眼楮一亮,但她沒表示什?。「周日要不要我陪你?」思奕再問。
他完全是同事之間的一股熱誠,他的個性如此,象個大孩子一樣,絕對不是故意巴結之類。
「不陪女朋友?」子樵反問。
「方家的孩子都驕傲,都眼光高,」思奕笑。「尤其有兩個出色的妹妹在一邊,我很難找到合心意的。」
子樵淡淡一笑,搖搖頭。
「我想把些舊資料拿回酒店看,等我工作上了軌道,我們釣魚去。」他說。
「你喜歡釣魚?」思奕很意外。
子樵卻不置可否的笑。
思奕帶他們去香港仔。其實也不一定此地的海鮮最好,他只覺得子樵從美國來,想給他見見此地的特色。
但——子樵始終是冷冷的,淡然不功,
「喂!你們倆今天太沉默了。」思奕望著妹妹們。「尤其你,思朗,平日話最多。」
「那要看對什?人。」思朗毫不客氣。「不投機的人,半句都嫌多。」
「思朗——」思奕下不了台。
「她想故意為難你,」從未講過話的思曼居然出聲了。「因為——你出現得太突然。」
子樵把視線移到思曼臉上半晌,深沉的黑眸中閃動著令人難明的光芒。
「或者可說——我根本是你們兄妹之間的不速客。」子樵居然也完全听得懂廣東話。
「你一直是這?冷淡,嚴肅?」思曼問。
就是這冷淡嚴肅得罪了姐妹吧?
「我——大概是。」他只這?說。而且猶豫了一陣。
「你們倆太小器了,人家天生如此,」思奕哈哈笑。「難道一見方思朗小姐就必須眼楮放光,熱情如火?」
「你——小心我報復!」思朗臉紅了,也展開笑臉。
雖然子樵神色不變,但桌子上的氣氛好多了。
「女孩子什?都好,就是心眼兒窄,甚至包括我兩個出色的妹妹。」思奕說。
「只是我,不要冤枉姐姐。」思朗說。
子樵又把視線移向思曼,這次—黑眸更深,更黑,更難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