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馭火進門的柳碧悠始終站在門邊不敢移動,她被馭山威嚴凜然的低吼聲嚇了一跳,她緊咬著唇,偷偷望向站在前面的馭火,她覺得自己似乎該負大部分的責任,于是她鼓起勇氣,跨前一步站了出來,「山大爺……」
馭風、馭海立刻笑了起來。
「笑什麼?」馭山轉頭一瞪,兩人立刻乖乖地閉上嘴。
馭海與馭風對望一眼,小聲嘀咕著,「什麼不好叫,偏偏叫‘山大爺’,听來好像叫土匪頭子似的。」
「哈哈,真的耶!」馭火開心的拊掌大笑,但一觸及馭山嚴厲的目光,他立刻捂住嘴,噤若寒蟬。
馭山在心底嘆了口氣。唉!這幾個人老像孩子似的,淨會給他惹麻煩。「所有鏢師早在五天前便已統統回鏢局報到了,就你這總鏢頭晚了這麼多天,沒捎個信回來已經很不該,如今還莫名其妙的帶回一個娘兒們,你給我解釋清楚。」
「對不住嘛!帶了個娘兒們在身邊,走的總是比較慢嘛!」馭火搔頭咕噥著。
馭河也忍不住開口道︰「你可知道大伙兒有多擔心?咱們還以為你遇上了麻煩,正想出動去找你呢!」
畢竟他們在名義上,算是戰亡沙場的「已死之人」,注定此後的身份見不得光,因此凡事都得小心;這也是為什麼天武鏢局行事向來低調,主事者及五位總鏢頭的名號鮮為人知的原因。
面對廳上沉悶的氣氛,柳碧悠再度鼓足勇氣開口,「各位大爺,這不是火大爺的錯。」她努力持平自己隱隱顫抖的聲調,「若不是人大爺一番俠義心腸,出手救了我,我……」
「她早被那個地霸強擄回去當小妾啦!」一提起這件事,馭火便口沫橫飛,兀自說得得意,「我是看不慣那家伙囂張的作風才出手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而且我很行,一個打八個耶!」他大掌「啪、啪!」兩聲,稚氣的眉宇間寫滿得意,「瞧,沒有受傷!」
馭山見馭火這副神氣樣,手中握著的椅把幾乎被他的手勁捏碎。「一個打八個?」
「是呀!兩三下就解決了,一點兒也不費力。」
馭火不知死期將至,馭河、馭風及馭海不禁搖了搖頭,連柳碧悠都瞧出馭山此刻臉上有著如狂風驟雨前的陰霾。
「那些人的下場呢?」馭山咬著牙問道。
「倒了。」馭火聳聳肩,「也沒見他們爬起來……喂!我說得沒錯吧?」他回頭向柳碧悠求證。
懾于馭山陰鷙的臉色,柳碧悠不敢開口,只好重重地點頭。
「廢話!」馭山重重一拍,椅把登時震得粉碎。「一個打八個?你不把他們打死了才怪!你不知道自己手勁很重嗎?平常和三、四十個人對打,也不見你受傷流血,這會兒才八個……你存心想氣死我啊!」
馭火低下了頭,暗暗朝一旁看戲的兄弟們做鬼臉。
馭山難忍心頭怒氣,激動的舉起手,還想繼續開罵,「你……」
「山大爺!」柳碧悠忽然搶上前,擋在馭火前面。
「所有的錯都是我造成的,求您別打火大爺。」柳碧悠看見馭山舉起手,以為他是要責打馭火,于是急忙上前受打。
畢竟,像她們這種身份卑賤的下人做錯了事,挨幾頓鞭責、杖打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馭火被她的舉動驚嚇得張大了嘴,她這可是在保護他?威名鼎鼎的馭火大人竟然要讓一個娘兒們擋在面前保護著?
「我……那個……」馭火搔著頭,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不曉得要怎麼告訴她,大哥再怎麼氣惱,也不可能對他動手的。
「火大爺,這是我的錯,請讓我說下去。」柳碧悠心里只想著保護馭火,竟忘了恐懼。「山大爺,賤婢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哥哥、嫂嫂以三十兩銀子的代價將我……賣給了家鄉的地霸裴虎做妾。」她頓了頓,「賤婢抵死不從,幸蒙火大爺出手搭救才逃過一劫,但因為賤婢不敢再回兄嫂那兒,便厚著臉皮,強求火大爺讓我跟著……火大爺心腸好,不忍拒絕賤婢的無理要求,便一路讓我跟來了。」
大伙兒轉頭看向馭火,一臉不敢實信的表情。
面對眾人的目光,馭火羞澀的搔了搔頭。「也不像她說得那麼好啦……可是她說得也對啦……」
馭山微眯起眼,始終保持沉默。
柳碧悠咬著唇,揪著身上破舊的衣擺,「賤婢自知不能再給各位大爺添麻煩,賤婢這就離開,不會給大爺們增加困擾。」她感激地朝馭火望了一眼,轉身準備離去。
「喂!大哥,這……」不知怎的,馭火竟伸出手,不想讓柳碧悠離開。可是……他要用什麼方法留她呢?馭火以求救的眼光看向馭山。
馭山頭一揚,表明了不想插手的態度。若要開口留人,也是那個將她帶回來的人的責任。
大哥這是默許的意思嗎?眼看著柳碧悠就要踏出門外,馭火心頭一急,匆忙抓起一旁的披風拋向柳碧悠。綢錦披風登時像生了根似的纏住她縴細的腰際,緊緊扣住她的腳步。
「火大爺?」柳碧悠嚇了一跳。
「大哥的意思是,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不如……」馭火望向一旁看戲的馭河、馭風和馭海,巴望這些兄弟能提供他一個留人的借口。
「留在咱們鏢局里幫佣好了。」看見馭火的手足無措,馭風總算替他找了個借口。
馭火看著柳碧悠,頻頻點頭。
馭海也出了個主意,「不如你就留在馭火身邊服侍他吧!」
「什麼?」馭火錯愕不已。
馭山這時站起了身,飽含威儀的說道,「就這麼辦吧!」他警告似的望了望馭火,視線落在柳碧悠的身上,「既然我們已經決定插手,你安心待在鏢局里便是。還有,咱們都不是拘禮的人,所以這里不興。賤婢。這一套,大家同是人生父母養的,你只管喚自己的名字無妨。」
馭山嘆了口氣,踩著沉穩的步履離開大廳,其他人也跟著魚貫離去,最後廳里只剩下馭火和柳碧悠對望。
☆☆☆
「你別跟著我!」馭火停住腳,轉過頭,惱火的低吼著。
柳碧悠蛾眉蹙起,「火爺,我得在您的身邊服侍您呀!」
「誰要你服侍來著?」馭火倔強的轉開頭,不想看見她臉上無奈的表情,那會教人由心底升起一股憐惜之情。
「別再跟著我了!」馭火頭一轉,繞過花園的走廊,繼續前進。
柳碧悠亦步亦趨的跟著,「但是海大爺說……」
馭火悶哼一聲,「你少听馭海那家伙胡扯,我不管你去做什麼,總之就是別再黏著我!」
望著馭火俊美的側臉,柳碧悠幽幽的嘆了口氣,她看出外表高大俊逸、威風凜凜的他,其實骨子里壓根兒是個孩子!褪去了那嚇唬人的威武氣勢,他愛笑、愛鬧、愛發脾氣,跟個稚氣的小男孩沒有兩樣。
「你發什麼愣啊?」馭火挑眉看著她。
「我……」柳碧悠仰起頭仰望馭火。「我服侍你不好嗎?」她蹙眉凝望馭火那張俊美的臉。
「不好!」馭火臉一轉,「我不習慣有個女人跟在我身邊,礙手礙腳的。」
馭火喚住不遠處的廚娘,「梅嬸,你過來!這姑娘叫做柳碧悠,我就把她交給你了,你替她找份差事做。」
馭火又嘀咕了幾聲,才轉身踏步離開。
柳碧悠看著他的背影,只得垂下臉,輕聲嘆息。
再怎麼不願意,也得適應吧!當初決定跟著馭火走,就注定了日後的寂寞與漂泊。
「你嘆什麼氣呀?」梅嬸沒好氣的瞅了柳碧悠一眼,「你以為露出一副哀怨的模樣,我就會派些輕松的工作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