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那麼想出家?」他沉下口吻問道,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怒意。
她猶疑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點點頭。但再抬頭回視他的時候,眼神已回復堅定。她就這樣以堅定的眸子,直視入他黑暗的心中。無聲地重述她必要剃度出家的決心。她這一生早已被決定好了,她是不能亦不會更改的。
何況見他的衣裳質料極佳,加上他能跟在皇上左右,身分必定尊貴,而她呢,別說沒有相當的家世,就連這個身子都是待罪之身,心動又怎麼樣,她配他不上。
「好,我給你人世間最多的富貴,你放棄出家的念頭吧!」他定定地望進她的眼瞳,宣告他要她的決心。
「情愛財富都只是俗世間一時的存在,就和我這身一般,百年後都只是塵土而已。只有佛理不變不更……」君印淺笑著述出己見。
多少女人希求著能得他的垂幸,她是何其有幸,竟還敢說情愛都只是塵土。
「該死!」他怒喝一聲,嚇得君印頓時慌了起來,他顯而易見的怒意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只駭得直發抖。
驀地,他的心湖底泛起洶涌的怒意,這怒意從何而來,他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她不要他,她竟不要他?
就在此時昕岑猛地大步走近君印身畔,趁她手足無措時緊擁她入懷。
緊密的貼合令君印包加失措,恍惚間她只听得自己和他的心跳相倚相偎。
盯著她狂亂的眸子,他的心竟感到一陣從不曾有過的心疼,疼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要她怕他啊!
「好,我放了你,你最好祈禱再也不會遇見我,因為再見面我絕不會再放過你。」字字句句如立誓一般述出。
這女子既不求他的垂愛,他又何必為她傷神,她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平民女子罷了。只是心底……為什麼有種濃濃的失落?
听著他的話,君印只能怔然,冥冥之中知道她錯過了什麼,又無力挽回。
「第一次見面,可能是偶然;第二次再見,就該是注定了。」他喃喃道。眸底沒了往時的怒意,隱隱帶著點傷然。
「什麼?你在說什……」她尚不懂他的意思,唇舌便被他的唇封住。
舌尖甜甜地里上一片柔軟之物,昕岑的舌不住地在她口中吸吮侵略,她只覺渾身乏力,軟綿綿地倒入他懷中,任他予取予求,完全忘了要抵抗。直到自己口中發出奇異的聲音,君印才倏地清醒過來,用力推開他。
「不……不要,放開我。」君印羞紅了臉,在他懷中用力掙扎卻沒什麼效果。
「記住,再見面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他充滿魔性的眸,筆直地瞪視著君印的眼,令驚詫之余的君印只有點頭的份。
「回去,別再讓我看到你。」他猛地推開她,傲然睨視著。她怔怔地落下淚來,仿佛他是她等了生生世世的人,再見面時,卻要她永遠別再出現他眼前。
「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個人。」昕岑怒極而無情地向她說道。
他明明見著她眼中滿溢出的淚水,卻仍毫不留情地再次交代不想再見她,而後無情地離去。
君印失神地跌坐水中,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止不住地落淚?為什麼他就在一瞬。間走得毫不留情?
只隱約地知道她平靜的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因為今生都將為他而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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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寺中時,他仍是敞開著衣襟,沒有半分欲整理的意思。他就這樣走到禪房中,毫不客氣地敲打方圓師太的房門。對于神佛他原就沒有點滴的敬意,對方圓師大使加倍地不在乎,說明白些,他甚至帶著些許輕藐之意,嘲笑著那些只信不存在的神佛之人。
他會依期到庵中祈福,絕不是因為對神佛的信仰使然,而是因被列位大臣所逼迫的結果,本就來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現下又出了那陌生女子,他更加待不下去了。
「阿彌陀佛,皇上,心靜物自轉,望……」半刻之後,方圓師太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她見昕岑一臉怒意,正想勸他幾句卻被昕岑一把打斷。
「少煩了。」昕岑手一揮硬是打斷方圓師太將出口的佛理,以更加不耐的口吻說道。「我天一亮就要回京去,祈福的事你自個兒看著辦,可別怪我沒事先知會你一聲。」
「皇上這是為什麼?庵中有何處不慎,還望皇上明示。」方圓師太帶著和平時一般安和的神情,等著昕岑的回答。
「我要女人你能給嗎?不是那種頂上無毛的,是能陪我上床辦事的,你能給嗎?」昕岑冷笑著瞪了師太一眼,她既要問,他偏就挑個她給不起的東西來答。
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個篤定地說她要剃度出家的女子,就一肚子火氣,不過是個小小的帶發尼,為什麼他的心就是靜不下來。
「皇上清修祈福乃天下大事,你怎可……」方圓師太嘆了口氣上這名皇帝太過年輕,邪念亦太重,她不知該如何勸化。
他身上孽障太多,能力雖夠強,但行事太過邪氣,這對天下蒼生而言,不知是福是禍。
「找來只是尊重你的身分,不是要讓你教訓我的。就算至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不干我的事,他們自己要死的,我干麼為他們祈福。」昕岑可沒那個好耐性听師太說教,冷笑著打斷她的話。
天下人與他何干,難道他們能決定他的歡喜傷悲即若不能,那麼他們的「福」又何需他去求,難道他祈福,天下就能太平,他不祈福,就會死盡蒼生嗎?真是好笑。「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出了什麼事都與我無關。」听岑說完,回身即走。
方圓師太看著他心意猶盛的背影,心知不可能勸他回心轉意,只得想另一個法,「這樣吧,我過幾日派數名弟子到宮中,在皇城中為天下蒼生祈福。」她沉吟了一會兒,短時間內,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隨便。」昕岑走得快捷,沒給方圓師太問話的機會。
除了那陌生女子,心上再無法放進任何事物,而她竟就這麼拒絕他!
「去她的佛理不滅!」他恨恨地罵了一句,怒極地一踢,將路旁大樹給踢成兩截。
若再見面,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他絕對要把她緊緊的鎖在身邊。
如果能再相見的話……
※※※※※
天大白後,君印才從溫泉中無神地走回庵中,才到後門口即見長師姊四處張望著,不知在找些什麼。
「君印,我終于找到你了。」長師姊一見到君印立即跑了過來。「師太從早課就一直在找你,你跑到哪兒去了?」
早課,君印念著這個名詞,腦中久久無法理解它的意義。反覆咀嚼後,才明白原來她已錯過早課了。七年來從不曾遲到的她,竟在那兒呆了一夜,就為了那個陌生的男人。
「你臉色怎麼好差,是不是病了?」長師姊以滿是擔心的口吻問道。
「沒事,等一下就會好了。師太不是找我嗎?我先過去了。」君印以淺笑敷衍長師姊的關心,旋身走向大殿。
一路上她僅顧著擠出笑容,和疑慮心底難解的!為何他和她初相見就如生世相!絲毫沒察覺身畔的變化,直到走入大殿見著了方圓師太,她才勉強從呆滯中清醒。
七年來,方圓師太與她初進寺時相比並無太大改變,仍以慈悲的笑顏看著她;亦和她初進寺時一般,立在大殿中,以不動之姿,面對萬變的人世,仍心似明鏡。
或許這就是她之所以被稱為神佛轉世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