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頌安!」有人在用中文叫她的名字。
「哈!陳凌波!」頌安也十分驚喜,「我剛剛還在找你,好久不見。」這是她在班上惟一的中國同學。
「從畢業之後,六年了,我快不敢認了。」陳凌波打量著她,一身香奈兒,憂雅迷人,「越活越年青,越來越漂亮,哪像我。」
她的打扮很隨意,在爭奇斗嬌的同學間略顯寒酸。
「你的扮相是不夠搶眼,可一臉的燦爛仍無人能及。當年我就羨基死你的笑容了。」
「我卻羨慕你的鑽戒。」凌波看著她的素手問︰「結婚了?」
「還不到一年,你仍是單身貴族?」
「單身則是,貴族換成赤貧就對了。」她拐個鬼臉,「你兒子六歲了吧?」
「沒錯,是到了描狗嫌的年紀,皮得厲害,前些日子,他的還和我的手掌做了親密接觸。」
凌波大笑,「人不可貌相,你也會打孩子,那你先生對他也好吧。」
「比對我好。」頌安撇撇嘴。
「那就好。」又覺不對,「嗯?什麼意思?」
「我嫁了鄺已竣。」
「啊,他最終也沒能逃出你的仙人掌,佩服,佩服!」一臉的驚嘆。
「這要感謝中國人的傳統觀念。」
「奉子成婚。」
「沒錯,我讓他做了道婚姻與兒子的選擇題。」頌安故作一臉陰險。
凌波又是大笑,旋即又開始擔憂,「那他對你好嗎?」
「他是小公子蛻變成老公子,你說我們會怎樣?」她聳聳肩,「不說我了,你呢?何處高就?」
「我在一個國際組織工作,這個組織主要負責援助第三世界國家的醫療和教育,怎麼樣?能向你化點緣嗎?」凌波單刀直入。
「多少?」
「當然多多益善。」
「我會想辦法讓他出血,捐給窮人,總比捐給他的紅粉知己做火坑孝子強,必要時,我也可以犧牲我的色相。」頌安對她眨眨眼。
凌波又笑,「那就多謝了。」
二人互留了聯絡方法,又連忙各自尋人去了。
活動開始了,在听完校長校友的講話後,鄺已竣便攜妻去結識那些成為政要,或者知名公司總裁、董事長的校友。
成熱穩重,事業成功,對妻子溫柔體貼。如果鄺已竣想給與會者留下這個印象,那他做到了,的確,在一群世界頂級精英面前,有個非常好的開端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也成功地扮演了一個小鳥依人的妻子,一臉的崇拜與信賴。而校友的身份讓眾人對她少了陌生與距離,多了熟稔與親切,而當年他倆的校園之戀也不大不小地成為個傳奇,作為談資剛好,可以拉近彼此的距離。
難怪他要自己來,真的好精明,沒料到自己還有這等用途。頌安自嘲著,她還以為她只是鄺家角落中只會花錢的一個物件呢。
餐會,娛興節目,舞會,持續到了很晚,頌安已有倦意,想著還要趕一早的班機,似乎該結束了。
「累了吧?」鄺已竣也覺察到了,「要不要回去?」
「達到你的預定目標了嗎?」
「嗯,咱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你一早還要飛回香港。」
「你這樣的細心與體貼,會讓我受寵若驚的。」記得體貼從不是他的優點。
「你會習慣的。」鄺已竣不以為忤地笑著。
這家伙怎麼了?以前可總是一戳三丈高,現在卻輕松避過,一臉「我原諒你」的寵溺,還有讓她心跳加速的曖昧眼神,弄得自己越發的有罪惡感,感覺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這算什麼?他在玩什麼花招?根本不必要嘛。
「咦!這不是回酒店的路。」頌安冥思了一會,忽然發覺方向不對,這似乎是去……
「對,去看一下咱們曾住餅的地方,機會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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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街燈、樹影、兩側的建築仍很熟悉,再轉一個彎,一棟小房子映人眼簾。頌安瞬間淚眼模糊,她努力咬著唇,不讓淚珠滾落,她早已不習慣在人前露出軟弱的模樣,尤其是她的丈夫。
車停了下來,鄺已竣拉頌安下車,他讓司機先把車開回去,反正酒店離此不遠。二人凝望著曾經的愛巢,雖是無語,但內心都波濤洶涌。
良久,鄺已竣伸手環住頌安有些發顫的身子,下巴摩娑著她的秀發。
頌安沒有抗拒,此時她渴望擁抱,來以此證明七年前的那分幸福,那分快被她遺忘的幸福。
「記得你總先我回來,準備可口的飯菜,待我一進門,你就小鳥一樣地撲過來。」
頌安听了不由苦澀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冬天的寒夜,守在壁爐前,啜著香波的咖啡。」鄺已竣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的咖啡煮得可不如我,听著外面的大風雪,那感覺真好,我幾乎愛上了那樣的天氣。」
「我卻愛下雨的天氣。」頌安卻淡淡地道。
鄺已竣仰望一下繁星閃爍的夜空,「是因為那一次我在雨天去接你下課嗎?」
頌安的身子又一僵,他何時會了讀心術?
鄺已竣擁著她在紐約五月的夜晚中散步,微風中盡是草香,樹香和淡淡的花香。
二人邊走邊聊著念書時的事,氣氛是鮮有的融洽。
「記得你打工那家飯館的制服很可笑,中西合璧,土洋結合,而穿在你身上就更有喜劇效果。」
「是呀。」頌安嗔怪他一眼,「你第一次看見,笑得七倒八歪的,但那家的老板娘待我不錯,我辭職時,她還依依不舍的。」
「有何不舍呀,你可是另謀高就了,包食宿及四季衣裳,另外還有一項福利,每晚都有猛男陪寢。」鄺已竣開著玩笑。
「還有十萬美金的遣散費。」頌安又補了一句。
鄺已竣有些尷尬,想一笑而過又笑不出。
知道自己破壞了氣氛,頌安忙轉了話題︰「今晚的夜色真好,空氣中有甜甜的味道。」
「對呀,記得以前咱們也常飯後散步,常常走到哈得遜河邊再返回。」鄺已竣馬上接過話題。
「呀!這家的櫻桃樹還在呢。」頌安把著鐵護欄指著人家庭院里的櫻桃樹。
「真的,又果實累累了,不過還沒完全成熟。」鄺已竣也向里張望。
「對呀,雖然沒紅,可又壓彎了枝條。」
「當年你可憐櫻桃枝,說該替它們減壓。」鄺已竣一臉的戲謔,回想著當時的情景。
頌安掩口而笑,恍如個調皮的女孩,「那時真的很垂涎。」
「我不敢竊人私人庭院,承諾第二天會去買最紅最大的櫻桃給你,你卻賴著不肯走,說少了股賊味不好吃。」頌安邊笑邊點頭,「你拿我沒辦法,只好當了一回小偷,賊頭賊腦地翻進去,裝滿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結果被主人發現,而且他還是拿著槍追出來的。」
「咱們一路狂奔,你還有經驗地朝家的相反方向跑,免得被直搗老巢。」
「嗯,嗯。」頌安不禁感慨年少輕狂真好。
「要不要再過一回賊癮?」他邊笑邊指指當年的案發現場。
「已有案底,初犯變成再犯,鐵定罪加一等。況且我現在不想吃櫻桃,再說,你也不是二十幾歲了,想想讓一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翻欄桿,唉,造孽呀!」頌安一副悲天憫人樣。
「我很老嗎?」鄺已竣故作粗聲粗氣,「我可正值盛年。」
「說錯了,你的確精力過人。」知錯就改是個好孩子。
「又在損我。」鄺已竣歪頭,一臉家法伺候的躍躍欲試。
「沒有,我在夸你。」話一出口,頌安馬上閃人。
但小雞沒能逃出老鷹的手心,大刑便是呵癢,頌安又笑又躲,一個勁地告饒,行人寥廖的街上只見二人又笑又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