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巾才握在手上,離草堆不遠處的官道上卻傳來腳步聲。她神色戒慎的輕緩呼吸,保持不動的姿勢,任由血不斷地流出。
傷處劇痛、失血過多的暈眩,加上愈逼愈近的腳步聲,令鐵靳冷汗涔涔,似見到鬼門關已為她開啟。
所有勉為其難能防身的醫病用針和嚇人用的小藥品,都放在包袱里,然而她和包袱的距離有兩個身子之遠。
她最好在未弄清楚來者何人時,躺著不要動,說不定能苟且逃過一劫。
聆听腳步聲,就在離她不遠處停駐,鐵靳懼駭得連氣都不敢喘。
「有中嗎?」一個陰沉的聲音響起。
「我瞧見他倒下。」另一個悶悶的聲音回答。
「是嗎?」
「非常確定。」
「是在你發射時倒下,或是我的?」
「呃──兩者之間吧!」那悶聲似乎不太確定。
「這樣是不行的。四處找找看,必須確定他真的被解決。」
千萬別找呀!找了她還有命嗎?在確定他們是要加害于她,並下定決心要斬草除根後,她在逃與不逃之間猶豫不決。
「噓!」
鐵靳看到了其中一人朝她踏來的腳在同伴發出警訊時縮回,她險些忍不住的呼出一口氣。
「怎麼了?」
「你听到人的呼吸聲嗎?」
他們听到她的氣息了。流轉著僅能動的眼珠子,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疾速跳動。
「好像是往這個方向而來。」在同伴的提醒下,離鐵靳不到五步遠的人也發現了。「要再繼續搜尋嗎?」
不是她!
是阿堤回來了嗎?
耳聞他們的對話,不是發現她,那麼一定是阿堤。鐵靳期盼地想。
阿堤走快點啊!前一刻還想甩月兌童倉堤的她現在可巴不得他就在眼前。她心里多麼期望他們發現的呼吸聲正是阿堤的。
「走。」
太好了,他們要離開了!
等候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听不見,鐵靳才確定自己從閻王殿撿回了一條命。
「鐵靳?」才離開一會兒的工夫,他就不見人影,他真的乘機由自己身邊開溜?童倉堤在鐵靳的坐騎上發現他的包袱不見時向四面八方大叫。
哇!阿堤渾厚低沉的嗓音仿如天籟,美妙無比。「我在這兒。」按住左臂傷口上方的穴道,她隱忍著暈眩,掙扎地站起。
前方草叢堆傳來熟悉的音調,讓童倉堤放下了一顆懸掛的心。「你走到那兒干嘛?」連包袱也消失,害他以為鐵靳甩了他溜人。
「你以為我喜歡啊!」蹣跚地拎起包袱,她回道。
見她一身狼狽,神色蒼白,童倉堤擰眉凝視。
「杵著不動,不會來幫我?」哎呀!手臂的傷可疼死她了。躺在草堆時猶如驚弓之鳥,根本忘了疼痛,如今心情一放松,她忍不住心中憤懣地對好欺負的他發泄。
染紅的白袖,刺目的鮮血正從她垂放的手指滴落地面。「發生什麼事?你的手怎麼會受傷?」童倉堤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晃著頭,鐵靳欲甩月兌眼前的暈暗。她懷疑方才的事十之八九和她的族群月兌不了干系。「被兩個人以不知名的東西傷的。」
「他們因何傷你?」小心使力扯破她變紅的袖子,童倉堤檢視傷口冷聲怒問。
「不知道。」手臂上的傷口顯然是被圓形物體穿鑿出兩個血洞,真是倒楣。
童倉堤的黑瞳怒潮洶涌的收縮。「他們沒告訴你?」誰不要命的敢傷他的人?!
「我躲都來不及了,還敢和想做掉我的人面對面?」痛死她了!鐵靳由包袱中取出她吃飯的家伙,咬牙治療起傷口來。
「我來。」接手為鐵靳清理,看著血淋淋的傷口,童倉堤心頭火四起。「差幾寸就要了你的命。你听到他們說了什麼嗎?」放置在他大腿上的白晰柔女敕手臂,竟讓人給毀損,這筆帳他要雙倍討回。
「有啊!他們說絕不留活口。」阿堤在干什麼?幫她上藥,何必東揉西捏的,害她渾身不對勁。
鐵靳所知道的線索有限,想掌握誰人所為有些困難。不過,這些阻礙不了他,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以鐵靳的個性,他不相信會和人結仇,可是下手的人又要置鐵靳于死地。「近日可曾和人有過沖突?」問問鐵靳本人,或許能找出蛛絲馬跡。
「沒有。」
「有踫上或見著不該看的事?」
「沒──有。」她微微垂下眼瞼,吞吞吐吐地推諉。
鐵靳閃避開他的眼!
每次鐵靳眼神閃爍,就是表示他將事情瞞了下來,不願和人分享。這麼說來,他曉得傷人的是誰、為何傷人?
紅暈布滿兩頰,蛤蚌般抿緊著嘴,鐵靳表露得很清晰了。真是的,手都被傷成這副德行了,還和他斗氣!
好吧!不說也沒關系,他就不信下手不成的人不會卷土重來。從現在起,他要寸步不離地守著鐵靳。「來吧!前方不遠處有間沒人住的破宅,咱們到那兒歇息,明天再上路。」這一事件的發生讓他證實了,鐵靳不是因他而離開童家,也算是不錯的一個安慰。
「呼!」阿堤未再追問下去,著實讓她輕松了不少。畢竟要她撒謊,好是困難。「午時剛過,咱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上路,不必等到明天吧!」
「帶傷趕路,你不要命了嗎?虧你是個大夫。」
阿堤的話不無道理。
她其實手痛得要命,而且帶傷回族,爹娘勢必會十分擔心,還是休養一天,順便安撫被驚嚇的心。「就依你,休息一天吧!」
看著步行在前頭的阿堤,鐵靳忽然靈光一現。
他武藝高強,是個不錯的貼身保鏢喔!在見到爹娘前,何不借助他的力量?鐵靳為自己能想到這麼好的方法而笑亮了臉。但是前提是得記得在進入族人的結界前,想辦法騙他離去,以免害他被族中叛亂波及啊!
◇◇◇
「傷口還好吧?」廢棄的民宅里,童倉堤手沒歇的利用有限資源──缺腳的椅和破裂的桌子,為鐵靳鋪排可躺臥的地方。
「一點小傷,死不了。」血止住了,傷口因為上了藥,也不再痛得難以忍受。
「小傷也會要人命,莫要輕忽。來,坐下來。」
「別婆婆媽媽嘮叨個沒完。我是大夫,會不清楚傷得嚴不嚴重嗎?它只不過是看來流失很多血罷了。」他是怎麼搞的,她受點小傷就擔憂成那德行,真不像他。
「來。」拿出干糧,童倉堤剝了一小塊遞至她嘴前。
「我還有一只手,可以自己來。」躲開他親昵送到嘴邊的干糧,她搶過食物。「堂堂男子漢受傷就要人喂食,成何體統?我不是你那些紅粉知己,不用勞駕。」
「呃!」童倉堤自知逾矩,趕忙側頭掩飾。
滿月復煩雜的秘密沒人可吐訴,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怎麼阿堤才經她一諷,就一副沮喪樣,不太像他。「咳!罷死里逃生,難免心神不穩,你當我不識好歹好了。」
「沒的事!倒是你好像有話沒告訴我。」無意義的以指撥著地上的塵沙,他略顯郁悶地說道。
什麼嘛!她好心放段,他竟順勢套起話來。鼓著兩個腮幫子,鐵靳側身噤聲不語,不想自討沒趣。
那兩個人,她愈想愈認定是企圖叛亂的同族人所變。
但是他們從哪兒得知她的行蹤呢?由娘通知到她決定回鄉只在一天之內發生,她沒機會也不可能吐露給第二者知曉呀!鐵靳剜空心思也想不透他們是怎麼盯上她的。
鐵靳一會兒嘆氣,一會兒聳肩,側臉傷神憂懼參半,吸引住童倉堤的目光。「手還會痛嗎?」
「啊?喔,不會。」鐵靳恍惚的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