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勇氣,太過有勇氣了。
納門城介忍不住要佩服起這個女人的冷靜,在他這樣的避視之下,即使是跟隨他許久的那些將官們都免不了微帶驚慌,更別說是一般女人,像她這樣敢跟他對峙的女人簡
直絕無僅有。
不愧是戰姬。
不過這或許是她因自己高貴的出身所表現出的強烈自信,或者她並非獨具勇氣,只是比一般世家千金更加驕傲,目中無人。
畢竟就連他也得屈服在她奧斯丁家強大的艦隊武力之下,不是嗎?
納蘭誠介驟地松開她,推開涌上心頭的苦澀,恢復了一向的冷靜自持。他在書房的沙發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告訴我,你究竟是如何得到那個自以為是的結論的?」
梅琳松了一口氣,悄悄雙手負在身後,撫著染著嫣紅的手腕。
「說啊,"納蘭誠介催促她,"你河不讓我明白你有多了解我?」
「比你所知道的還要多。」
「這倒好,我果真娶了個女巫嗎?能看透別人的內心?」
「你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
「不喜歡有人看透你。」
「你該不會真要宣稱你看透了我?"他語氣陰騖。
「果真如此就好了。」梅琳低聲喝響,驟然甩了甩麥金色的長發,在他對面坐下。她首先低頭凝思,接著揚起掩著兩江澄藍的眼眸,"我並不了解現在的你,但如果你仍保有幾分我記憶中的性格,我就可以信你不是個會特強凌弱的男人。」
「你記憶中的性格?听你的語氣,我們在婚禮前曾見過?」
「當然。你以為我會嫁給一個連一面都未曾見過男人?」
「那正是我所想不透的。"他唇角微挑,陣中卻毫無笑意,"憑你在銀河系第一名門千金的身份,竟主動前來向我這種無名小卒'提親',在下受寵若驚,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你就自行下結論,認為我只是——只是——"她實在無法說出那個充滿性意味的辭句。
他替她接下去,"看上我的能力,不論是在軍事上或床策上的。」
梅琳無法掩飾怒氣,"你侮辱了我,同時也侮辱了你自己。更何況——"她粉女敕的雙須忽然染起紅暈,"我不曾見識過你在那一面的能力。」
她語調的輕細與臉頰的羞紅挑起了納蘭誠介的好奇
心,這般宛若處女的嬌姿實在不適合一個理當見過許多世面的大家閻秀來演,更何況她還是曾縱橫沙場的女戰士。
「這倒是。"他開始微帶惡意地享受起她的尷尬,"我的確不曾在伴名單上見過你的名字。」
她咬著唇,"你有許多情人?」
他聳聳肩,"難道你不是從她們口中听聞到對我的評價?」
梅琳排開那股突然冒上心頭的強烈酸意。那是從前的事了。現在的他既已成了她的夫婿,她絕不許他再接近任何其他女人。
「你似乎對自己在她們心中的評價很有自信。」
「我明白女人對我的感覺。尤其是那些自視甚高的名門千金,盡避她們內心里瞧不起保我這般無財無勢的平民,卻又迫不及待想爬上我的床。"他語氣滿是嘲諷,只不知對象是那些女人或他自己。
「你對她們似乎評價不高。」
「如果你指的是出身世家的閨秀,"他毫不客氣,"確實如此。」
她瞪著他那既鄙夷又嘲諷的神情,事然沖口而出,"你救了我?」
他訝然挑眉。
「十五年前在雅典娜宮附近的森林,你救了一個落水的女孩,"她解釋著,"那就是我。」
納蘭誠介怔忡數秒,他救了她,在十五年前?他努力搜尋著記憶槽,十幾年前他確實曾來過哥倫布行星,當時的他方值少年,只是跟著自己的父親來此參與一場畫分宇宙勢力範圍的外交會議。
他撇撇唇,就是因為那場會議,他才真正了解到一個沒有實力的小艦隊只會落得受盡他人輕視侮辱的待遇,在這個遠離地球的時代,只有強大的軍事武力才能彰顯一個人的存在。
對他而言,那場在哥倫布舉行的會議沒有留下任何美好的回憶,而且他也不記得自己曾救過落水的女孩。
「你沖下水救她,替已昏迷的她做人工呼吸,在她醒來時溫柔地安撫她,從頭到尾,你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大腿因此刮傷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不停地淌著血。"梅琳低語著,神情遙遠而滿是儒慕,"反而一心一意開導那個小女孩。」
她回想起十五年前初遇他的那一幕……
「不要,我不要——爸爸,求求你,快停止!不要——"女孩拼命轉著頭,濕漉漉的短發緊貼瘦削的臉頰。
「喂,你醒醒有,"少年拍拍女孩蒼白的頰,"已經沒事了,你沒事了。」
「不要!我不要——"女孩忽然高聲厲喊起來,透著極端恐懼與痛苦的嗓音,驚動了森林里所有的動物,包括正凝視著她的少年。
她驟然坐起,急促且粗重地喘著氣,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掀開眼簾,"你是誰?」
少年呼吸一空,震驚于她眸中罕見的純藍,那不可思議的藍,像最遼闊的海洋般裹住他所有意志,凍結他平素活躍的思緒。
「你又是誰?」
「我先問你的。」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少年唇角半勾。
「是你救了我?」
少年聳聳肩,沒再多說什麼。女孩則將眸光掃過他全身,在視線觸及他大腿處透過長褲汩汩流出的血時倒抽一口氣。
「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而已。"少年連看都不看傷處一眼,仿佛已習以為常,"倒是你,剛剛你的慘叫聲差點掀了整座森林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女孩只走默默看著他,咬著唇,不發一語。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他瀟灑地一笑,拾起丟在一旁的白襯衫,動手持平。
女孩看著他的動作,"你——殺過人嗎?」她的語音微細,凡不可聞。
「你說在戰場上嗎?當然,而且還不少呢。」
「為什麼?那不是——很殘酷的一件事嗎?」
「這是戰爭啊,時代在愚弄我們,我們總不能毫無反抗吧。」
女孩瞪著他,咬牙切齒,"我絕不要殺人!」
少年望向她,忽然放柔語音,"你叫什麼名字?」
「雅典娜。」
「戰爭女神?"他微微一笑,"既是戰爭女,怎麼能逃避戰爭呢?」
「我討厭戰爭,討厭這個名字!」
「听好。"他輕輕捉住她的肩,凝定她的黑眸漾著柔光,"如果不想般人就不要投,如果不喜歡戰爭就不要上戰場。在這個動蕩的時代里,有人選擇掀起更大的波濤,也有人選擇隱世的平靜,沒有人能強迫你選。你是個漂亮的小女孩,不一定非當雅典不可,將來長大在社交界將一群蠢男人玩弄在掌心不是更有趣嗎?」少年站起身,披上襯衫,一面拋給她一個調度的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納蘭誠介。」
戰爭女神雅典娜,當時那個漂亮得令他呼吸一緊的小孩果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著天仙,成了一個足以讓任何男人迷魂喪智的妖女。
梅琳注意到他瞥向自己胸口的眼神,以及在他唇邊緩緩泛起,若有深意的微笑。
她禁不住臉紅,"你那是什麼眼神?」
納蘭誠介一凜,硬生生收回定在她身上的目光。怎麼搞的?讓一個女人把自己變成這副饑渴的模樣?
「你騙我你的名字是雅典娜。」
「是雅典娜沒錯,梅琳這個名字是後來改的。」
「因為你討厭那個名字?"他定了定神,維持語氣的譏嘲,"所以你策劃了這場婚禮感謝我的救命之恩?決定對我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