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韓蔭沉穩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要再動一次手術你就能看見了。」
「韓大哥,」殷無憂認出了他的聲音,「你在哪里?」
韓蔭走近她,握住她另一只手,「我在這里。」
「韓大哥,我瞎了對不對?」韓蔭默然不語。
殷無憂雙唇顫抖,她明白這陣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她呆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抽出被兩人緊握的雙手,搜尋著她的右腿。
「不見了!」她喃喃地,「它不見了!」像是突然自夢中驚醒一般,她開始放聲大嚷︰「我的右腿不見了,姊姊!」她直起身子,瘋狂地模索著,「它不見了,不見了。」
「無憂,無憂!」殷忘塵看著妹妹幾近瘋狂的模樣,感到心如刀割,她緊握住妹妹的雙肩。
「姊姊,我的腿斷掉了!」殷無憂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會的,無憂!」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了!」她歇斯底里地狂喊,「我還活在世上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無憂!」
「讓我死、讓我死!我不要活了!」她語音淒涼,使勁撥開殷忘塵搭在她肩上的手。
「無憂!」殷忘塵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殷無憂蒸地安靜下來,怔怔地撫著疼痛的臉頰。「姊姊?」
「安靜下來,無憂。」殷忘塵語音低柔,「听我說。」殷無憂怔怔地點點頭。
「無憂,你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受到相當嚴重的傷害。瞳仁全毀,右腿也被完全截肢了。」她這番低低柔柔的話不僅讓殷無憂完全呆怔;韓蔭亦不敢相信她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訴殷無憂,而且語調相當冷靜,和方才她哭倒在他懷里的脆弱判若兩人。
「所以你現在看不見,而且也無法走路或跳舞。」段忘塵沉靜地繼續說,「可是這只是暫時的情形。」
「暫時的?」「我們會替你安排一場細胞再造的手術,請來銀河系技術最高超的醫生為你執刀。她一定有辦法讓你完全復原的。」
「完全復原?」
「對!你會有和從前一樣的眼楮,一樣的右腿,完全和受傷前一樣。」
「完全一樣?」殷無憂似乎不能相信。
「沒錯。」殷忘塵語氣堅定地強調。
「有可能嗎?」
「相信我,無憂。」她再次緊握妹妹縴細的雙肩,「這是我的承諾。姊姊曾經對你食言過嗎?」殷無憂輕輕搖頭。
「好,那你答應我。」殷忘塵幫助她重新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多想,這些事就交給姊姊來辦。」
「好。」殷無憂柔聲應道,頓了一會才喚︰「姊姊!」
「嗯?」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殷忘塵偷偷拭去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沒事的,快睡吧!」
「嗯。」殷無憂乖乖地合上眼簾。
韓蔭望著她安詳的睡容,再瞥了一眼一旁的殷忘塵,黑眸若有所思。
她不能用他的錢。這幾天殷忘塵在心里掙扎許久,仍然得到同一個結論。他們非親非故,沒理由接受韓蔭的金錢援助,更何況是一筆如此嚇人的巨款兩千萬!對一般市井小民而言,這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鉅額財富。
殷忘塵曾估算過還他這筆錢的可能性,發現機率極為渺小。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向他借這筆錢。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籌這筆巨款。
「姊姊在想什麼呢?」半靠在床上的殷無憂語聲輕快地問。她今天的心情較前幾天開朗許多,因為方才自聖荷行星趕來的今井醫生告訴她,這次手術成功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她就快要重見光明了,而且可以繼續跳舞。
「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是不是︰姊姊。」
「當然。」殷忘塵肯定地回答,「今井醫生可是奧斯丁聯盟最優秀的外科醫生,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殷無憂微微一笑,絲毫不懷疑它的承諾。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殷忘塵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姊姊,是誰?」
「是我。」那個男人的語聲帶著濃重的笑意。
「嘉斯?」
「沒錯。」嘉斯.基爾曼捧著一束嬌美的百合,輕輕走向她,「送給你的。」殷無憂接過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是百合吧?」
「你的鼻子頂靈的嘛!」嘉斯微笑道。
「沒辦法,現在我的眼楮看不見,只好靠鼻子了。」殷無憂自嘲地。
殷忘塵微笑地望著他們。嘉斯就是那天救了殷無憂的年輕人,是個相當幽默活潑的男孩子。
他每天都會來探望無憂,短短數天,兩人已培養出深厚的友誼。
「姊姊,嘉斯就是那一次把威士忌半價賣給我的人哦。」無憂曾經這樣告訴她。
世界真奇妙,有緣的人似乎總會以各種方式相遇。
殷忘塵微微一笑,靜靜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該走了。今晚,她將在芙洛蓮思俱樂部舉行一場拍賣會。
又是一個天氣詭異的夜晚。
韓蔭一邊穿過芙洛蓮思俱樂部的大門,一邊瞥了一眼頭頂奇特的天色。
沒下雨,但沉厚的烏雲卻遮蔽了滿天星光,刺骨的狂風怒吼著,不時的轟然巨響伴隨著幾道青色的閃電,整座黑帝斯城籠罩著陰森的氣氛。
韓蔭直覺地知道又有事情耍發生了!
仿佛已成了惡魔的詛咒一般,每當韓家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時,總會出現如此詭異的天氣。
三十四年前,他在這樣的夜晚出世;二十六年前,他的父親在這樣的夜晚舉槍自殺︰十年前,他的租父亦在這樣的夜晚結束了他呼風喚雨的一生。
今晚,又會發生什麼事呢?韓蔭原本不知道,但芙洛蓮思的一通Tv電話讓他有了眉目。
「你想過來嗎?」芙洛蓮思若有深意地對他這樣說︰「這里即將上演一出好戲哦。」她黃玉般的雙眸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什麼好戲?」她並未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和殷忘塵有關。」就是這一句話,讓韓蔭丟下了一整間從各個星球前來韓氏集團總部開會的高級主管,匆忙趕來「芙洛蓮思」。
他痛恨自己如此沉不住氣,像個浮躁的小毛頭,但他就是無法忍住想一探究竟的沖動。只要是有關殷忘塵的事,他似乎就無法不插手。還未走出玄關,他使清清楚楚地听見正廳里傳來激烈的爭辯聲。
「她是我的,你休想和我爭。」一個高亢的聲音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開一個更高的價碼啊!」另一個聲音帶著譏剌。
「可惡!你不過是一介平民,竟敢招惹我?」「這可是公平的拍賣會,價高者得,不論貴賤。」「二十萬!」「二十一百萬。」競價的聲音此起彼落。
韓蔭微微皺眉,里面究竟在搞什麼?
當為他帶路的侍者掀開一道朦朧的薄紗後,韓蔭終于看清了跟前的景象。
而這個景象令他相當相當地不愉快。
他看見穿著一襲白衣的毀忘塵,她神色漠然地坐在一座高超的平台上,底下則是一群男人在瘋狂地競價。
這女人在搞什麼?
芙洛蓮思腳步婢婷地迎向他,「你果然來了。」它的嗓音低低柔柔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輕輕一笑,「本俱樂部有史以來最大的拍賣會。」韓蔭望向她,「拍賣什麼?」
「一個女人。」她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出色的女人。」芙洛蓮思直直地盯著韓蔭,似乎想抓住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牽動,但他的黑眸依舊深得不可見底,面無表情。
「出價最高的男人可以得到她一年的陪伴。」芙洛蓮思緊盯著他,有些失望他的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