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未直接和韓蔭面對面,所有的一級主管仍可以感受到他重整集團企業的強烈決心。他提出的許多改革方案,雖然有的近乎冷酷無情,但卻都是挽救韓氏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們要解散這家礦產公司?」一名高級主管問道,語氣是不敢置信地。
「沒錯。」
「可是這是韓氏白手起家的第一家公司呢,也因此令祖父才一直舍不得解散這家公司。」
「已經無藥可救的公司沒有繼續經營的必要。」韓蔭冷冷地回答。
「那麼數千名靠這家公司吃飯的員工呢,他們怎麼辦?」
「給他們每人一筆優厚的退職金,屆退休之齡的就給他退休金,其他幾家官菩清算的公司亦比照辦理。」
「哪來的錢?」
「賣掉這些公司的土地、廠房,不夠的就用韓家的藝術品貸款。」
所有人一陣沉默,韓蔭竟然願意動用韓家私人財產來挽救企業,可見他重整韓氏集團的決心。
良久,才又有人發問,「這樣做一定會引起工會的抗議活動。」一名高級主管發表看法,「雖然我們是依正常程序解雇這些員工,但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那你們有何對策呢?」韓蔭反問道。
所有的高級主管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明白,這種牽涉到所謂「社會正義」的示威活動是最難擺平的了︰不管資方是否有錯,輿論通常是站在勞方的那一邊,若處理得不好,對韓氏集團的形象將是一大致命傷。
「關于這一點,我已有對策。」韓蔭深邃冷例的黑眸透過螢幕,一一掃過與會的高級主管。
「給他們一人一封推薦函,設法安排他們到別家公司工作。並且和他們簽訂契約,保證韓氏將會在五年內以現今薪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再次雇用他們。當然,」他頓了一會兒,「這一點還是要以他們個人的意願為優先。」
所有的主管聞言都大為震驚,氣氛一時陷入僵凝。
「總裁的意思是,同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願意,五年內我們一定會讓他們回到韓氏工作?我們怎麼可以如此信口開河?」
「不是信口開河。」韓蔭簡潔地。
「那麼是真的了?開玩笑!憑我們這種虧損的狀況,怎麼可能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保證?」許多主管同時吵嚷了起來。
「我不會讓韓氏繼續虧損下去。」韓蔭平穩的聲音神奇地壓過這一片吵嚷,「五年內我會讓韓氏轉虧為盈,而且快速成長,到時我們會需要許多優秀人才。」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著通訊螢幕。韓蔭這番話說來平平淡淡,但卻透露出一股堅定非常的意味,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信服他。他們默默地瞪著韓蔭,暗自在心中評估著這位新任的年輕總裁的能力。從三年前韓蔭擔任韓冀身邊首席機要秘書開始,所有的董事及股東們便一直暗中觀察著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的能力。對他這幾年來的表現,他們十分滿意,但畢竟擔任輔佐的秘書和負責執行的總裁是截然不同的,韓蔭是否能繼續達到他們的要求呢?
他們在猜測著。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終于有一位高級主管開口︰「我贊成總裁的辦法。」
然後,陸續有人跟著附和——「我也贊成。」
「我也是。」
最後,韓蔭提出的解決方案以壓倒性的大多數在會議上通過。
在宣布散會後,韓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封他而言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他並不在乎這些家伙的看法,但不可否認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韓民的重整,絕對需要這些人的鼎力支持。
因此,他必須盡快贏得這些人的敬意。
他揉揉疲倦的眼皮,正想閉眼養種時,使恩的聲音侵入他的耳膜。
「韓先生,那位小姐的手術結束了。」伊恩報告著。「她現在人在加護病房,你要過去看看她嗎?」
韓蔭立刻起身,「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今晚是危險期。」
「該死的,他們不是已經為她動過手術了嗎?」
伊恩對他的怒意感到奇怪和惶恐,他喃喃地解釋道,「可是她染上的肺炎十分嚴重。」
「簡直是找我麻煩!」韓蔭沒再多浪費一秒鐘,筆直地沖進加護病房。
她就躺在那兒,一張年輕的臉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毫無血色。
「她不會死吧?」韓蔭瞪著站在她身旁的護士。
護士在他銳利眸光的逼稅下,身子不禁微微一縮。「我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得靠她的求生意志。」
韓蔭將黑色的眸子調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命令她醒過來。
「我先出去了,有狀況請隨時叫我們。」護士瞥了他一眼,迅速退出病房。
韓蔭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雙眼眸直直地瞪著床上的女孩。她毫無血色的雙頰透明得恍若玻璃雕刻,仿佛只要輕輕一踫就會碎了似的。
「給我醒來,」他簡單地命令著。「我現在可沒時間待在這里陪你。」
女孩依舊一動也不動。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明天早上還得飛到奧斯丁去處理公務。」韓蔭警告著她,「我可不想為了你連休息一下的時間也沒有。所以你如果識相的話,最好快點恢復意識,好讓我完成對你的承諾。」
女孩對他這番威脅的反應是開始一陣夢囈「別過來,我警告你別別過來」她在枕上拼命地搖著頭,聲音卻不成正比地微弱。
「走開,走開!不,不要,求你不要——」
她這番又是警告、又是哀求的話弄得韓蔭莫名其妙,他愣愣地町著她。
「媽媽,媽媽——」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輟泣起來,「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不想活了?韓蔭瞪著她,她不是才要求過他,絕不能讓她死的嗎?
「不行,我不能死!」她馬上又推翻了前一句話,「無憂需要我。」
「無憂、無憂——」接下來的幾分鐘,她一直不斷重復著這個名字。
無憂,還是梧悠,或是吳攸?這個人是誰?會是她那位令她懷孕的情人嗎?韓蔭好奇地猜測著,旋即搖搖頭,這干他什麼事呢?
「無憂,無憂——」她幾乎是痛徹心肺地喊著這個名字,清秀的容顏上開始滲出亞大的汗珠。
她痛楚的呼喚令韓蔭奇異地感到不忍,他禁不住伸出一只手替她撥開汗濕的劉海,測試著她額頭的溫度,滾燙的觸感令他陷入一陣怔忡。
「別讓我死!」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嘆語著,「求求你。」
韓蔭盯了她兩秒,「你不會死。」他低聲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伸出雙手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我不會讓你死。」他沉穩而堅定地補充,「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她似乎听到他的承諾了,幾分鐘之後,她停止了囈語,緊蹙的秀眉亦漸漸舒展。
韓蔭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漸漸地回復人體應有的溫度,而滾燙的額頭則相反地開始降低溫度。
午夜,她的燒終于退了。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屋內,帶進一室的朝氣時,殷忘塵終于自黑暗的深淵輾轉醒來。
她打開眼簾,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有好一會兒,她的種智仍舊處在迷蒙的狀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置身何處。然後,記憶才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腦海里,她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也猜到了這里是醫院。
護士小姐警覺到她的醒來,泛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喃,你醒了,覺得還好嗎?」
殷忘塵瞥了護士漂亮的棕發及同色的雙眸一眼,「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