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湄湄!」大樹會說話……不,是人。章朗健發現那在大雨中走近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在找的石品湄,二話不說,不顧一切從遮蔽的樹蔭下沖出來,抱起她又往回跑。
「朗健?」她作夢都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他。「你怎麼會……」她滿肚子的話被他急切的動作與命令打斷。
「坐好。」他蹲跪在她的身邊,解開腰際上的牛仔布外套,用力抖開後便靠近石品湄,外套一張,牢牢護在他上她下的兩顆腦袋上方。
石品湄這才明白他是要保護自己,也就不敢多說話,乖乖靜靜維持原先坐姿不動,怕會再添什麼麻煩的局面。
這方以外套為圍障的小小世界似乎一點都不受外頭冰雹的影響,感覺上在這里頭,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沒有,就只听得見他們彼此的呼吸聲,或長或短,又深又淺地交織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受不了另外一人魅力的誘惑……是他,還是她?反正他們都傾身愈親愈貼愈近,四唇終于相互吸吮吻在一起。
霹哩啪啦……霹哩啪啦……
冰雹下的時間其實不會很長,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鐘,烏雲沒有散去,改下起一陣細細的小雨,滴滴答答,點點濕了路面。
樹蔭下,吻依舊纏綿得沒個結束,外套被丟到一旁,章朗健掬捧著石品湄的臉龐,從額頭一路吻到尖尖小小的下巴,舌尖憐惜地輕點她明顯瘦稜下來的線條,指節呵護地撫過她有些顫抖的肌膚,可忽地又緊緊摟著她,雙唇一遍又一遍掃過她的發絲。
「嗯……」石品湄仰臉看著他,發出一記輕輕的嘆息。
她用雙手回抱著他的肩膀,覺得這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與她,她這幾天來心中所飽受的委屈、悶氣,全數被他這些溫存舉止消去了,眉眼也跟著舒緩了線條,沾著雨水及塵埃的五官,少了份平日剛強的硬氣,多了絲以往沒有的柔美。
「對不起……」章朗健熱情得像一簇燒不盡的火焰,直到吻得過足了癮,看她變得迷蒙的雙眼,喃喃訴出自己最真最切的情意。「我不是故意亂吃醋、不是故意亂發脾氣的,對不起……我是太喜歡太愛妳了,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不,是沒有下次了啦!我是個白痴和笨蛋跟傻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在小雨中背著她一步步走回小木屋,還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辭、源源不絕訴說懺悔,希望能感動她,原諒自己。
「……」但是,石品湄卻靜得連一句話都沒有回,讓他沮喪不已。
「小湄湄,妳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他已經擺出最最誠懇的姿態道歉,無論如何,小湄湄也好歹給他一個響應吧?不管是不是會原諒自己--「小湄湄?」
「……」偏偏石品湄就是要讓他提心吊膽,她一句話都不說,他則是頭皮發麻地等了又等,卻始終等不到回音。
她只是看著他,雖然只能看見黑色的後腦袋,依舊是深深地看著他。
進了小木屋,他將她小心仔細安頓在椅子上,處理腳踝扭傷,弄熱毛巾給她擦臉拭腳,拿干衣服幫她換得一身清爽,東忙西忙的;石品湄看著他不顧自己滿身大汗及骯髒,只在乎著她……如果說,他先前在冰雹雨中對她的保護之姿已經軟化了她,那麼此時他為著自己忙碌張羅的模樣,更是已經完全掃淨她心底最後一點點的疙瘩。
表面上聲色不動,但她在心底柔柔笑開了,石品湄享受此刻暖熱香甜的滋味,遠遠勝過喝上一千杯的女乃茶。
嗯……那就等她喝完一杯熱呼呼的女乃茶後,再來談原不原諒的問題吧!
乙日報之特別啟事︰本報因個人人為疏忽,未經確切查證消息,就報導有關Stone企業石品湄小姐與名模里奇先生的消息,造成當事人的不便及困擾,本報深感愧疚,在此特為鞠躬道歉……
「--接下來,我們要來看一則來自現場的消息。一年前異軍突起,在一片矚目中成功進軍服裝業的Stone企業,今天要推出方凱?G?羅爾曼先生的最新服裝發表會。據悉,這次發表會是男女服飾皆具的展出,地點仍然在Stone飯店綠廳……我們現在把現場交給本台記者張小庭。小庭?」
「--好的,謝謝主播。」圓臉的女記者大聲應道,笑容滿面。「各位觀眾,我們現在在Stone飯店大門口,這次的服裝發表會名稱叫作『THEWEDDING』--這真是相當令人好奇和頗具想象空間的主題哦!而且這次的發表會,和羅爾曼先生第一次『THEMAN』的男裝發表會一樣,從頭到尾不許記者前去采訪彩排過程,吊足每個人的胃口,現在讓我們就進去一探究竟,記者張小庭將會為各位觀眾做全程轉播--」
忽地眼尖,張小庭看見一輛轎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一道高頎的身影踏了出來。
「各位,我現在看到的是名模章朗健的經紀人,亦即Stone企業的石品湄小姐!」
咚咚咚咚!不只是張小庭的腳步聲,其它電視台廣播電台報社雜志社的記者全都一窩蜂地擁上,光是腳步聲似乎就踩到要地震。
「石小姐,請問這次的服裝發表會--」
「對不起,無可奉告。」
「石小姐,請問章朗健先生有沒有參加這次的服裝發表會?」
「對不起,無可奉告。」
「石小姐,這次服發表會的主題--」
喀!斑跟鞋踩出清脆的一聲,一頓,面無表情的,石品湄緩緩掃視眾人,每張無冕天王的臉孔被瞧得冒出一層冷汗。
「對不起,無可奉告。」連一絲絲的威脅也不必,一如往常,石品湄不怒而威的氣勢鎮壓全場,鴉雀無聲……高跟鞋踩聲再度響起,記者們望著那挺直的背脊而興嘆,卻沒人有膽量追上去,因為大家都還記得先前乙日報因為針對石品湄不實的報導,被Stone企業暗中整到報社裁員、縮編了一大半的事……
算了!「我們現在到綠廳吧!」還是識趣點,別去踩那枚活地雷。
「這條路--嗯?」這不是跟石品湄走同一條路線嗎?石品湄也要去綠廳啊?只見她走在前頭,腳步聲鏗然有力--那他們怎麼辦?要不要過去?記者們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還是決定跟了上去,不過每個人都很有默契地噤著聲,躡著手腳,做賊也似,不敢驚動到前方的人。
石品湄無心顧及身後聲勢浩大的「跟蹤」陣容,說真的,她已經告訴這些記者實話--她「無可奉告」,因為這場走秀是在兩個禮拜前才臨時排人的,為了求保密,方凱?G?羅爾曼甚至特別要求除了自己的助手,以及即將登台的模特兒外,其它人一概視為閑雜人等,不得進入走秀訓練場--她敢發誓這是真的。這樣又要教她如何能夠對別人「奉告」些什麼?
不是沒有詢問過,但每次她一問,章朗健總是神秘兮兮地一笑,然後就吻住她……如果是在大廈里時,他還會順便抱著她上床,用激情來讓她忘卻一切的問題。
在前來Stone飯店的車里,她翻了翻行事歷,才赫然發現今天這場「THEWEDDING」的發表日期,正是他當上模特兒的第三百六十五天--一年期合約屆滿之日。
換句話說,今天一過,章朗健就是「自由之身」,她身邊再也沒有一只小強對她又纏又黏又磨,還她以往「秒、分、時」的規律嚴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