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听得見男人說話的聲音,沈蓓珊只怕就要立刻暈厥過去了。她的耳朵里只听見樓上和飯廳傳來不斷的乒乓巨響,下一件事就是知道穿條紋衣服的男人正在拉扯自己。
她死命扭動,想咬男人的手,但他壓得太用力,嘴根本張不開。
餅干等待很久,抓準機會沖上前,在男人腳踝狠狠咬一大口。
「嗄。」男人吃痛,腳向旁一踢。餅干旋身躲過攻擊,飛快逃到仰天翻倒的沙發背後縮著身體,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吼聲。
沈蓓珊趁男人一分神,抓著自己的手一松,振臂揮開他的擺布,向前跑了兩步。
男人氣憤的伸手一抓,揪住她的頭發,硬生生將她拉回自己身邊。
「救命!」她放聲大叫,男人從腰後掏出一把小刀,比在她的喉嚨。
「呸,敬酒不吃,你不要後悔!」他惡聲惡氣的恐嚇她。
冰冷的刀鋒抵在喉嚨間,沈蓓珊只得咽回叫聲。「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她顫抖的懇求著。
男人笑了,一手拿刀,一手像鐵圈一樣緊緊箍著她的手臂,拉著她往一樓客房里走。
「不要!」她的叫聲完全哽在喉嚨里,發出來的僅僅是悲慘的嗚咽。震天價響的聲音不斷從樓上傳來,像轟然的雷聲從天上劈下,她的心髒隨著每聲巨響瘋狂震動,在男人大力的拉扯下,不爭氣的眼淚綿連不斷滴落,她身不由己的看著房門越來越接近……
「喂,你只有十分鐘。」大門口的紅衣男人陰沈的提醒。
「知道……」男人還沒有說完話,餅干沖上前,高高跳起,兩支後腿在他背後一踢,男人一個顛簸,還沒有站穩腳步,餅干落地又再躍起,這次對準他持小刀的手張嘴咬下去,小而銳利的牙齒在男人手背上留下血紅的齒印。
「該死!」男人手指松開,小刀落在地上。
沈蓓珊奮力掙月兌開男人的箝制,迅速撿起地上的小刀,背轉過身子,兩手握緊刀柄舉在胸前。
男人憤恨的咒罵一聲,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一步步後退,直到背抵著牆。「不要過來!」她咬緊牙齒,握刀的指節泛白,準備隨時盡全力揮出。
男人不屑的冷笑兩聲,繼續逼近。
餅干從他背後跳起,在他臀部咬了一口。
「渾帳的狗!」他憤憤的大吼,反手模模後臀。因為褲子厚,這次並沒有受傷,但餅干連續的挑戰已經足夠讓他燃起怒火,決定拋下女人,掉頭抓狗。
動作靈活的餅干在客廳的垃圾堆里四處穿梭,哪里這麼容易給他抓到,它一會兒從殘缺的茶幾底下冒出頭來,對他挑釁的叫兩聲,又飛快鑽進沙發破洞里,等男人從茶幾處繞回沙發時,它已經從另一個洞鑽出沙發,在遠遠的那一頭對男人吼叫。
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站在門口的紅衣男人只當鬧劇欣賞,全然沒有出手干涉的意思。
在樓上破壞的兩人下來。
「走了。」紅衣男人沒有多說一個字,拍拍手轉身離去。整件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場二十分鐘不到的便飯。
穿條紋襯衫的男人顯然不敢違背,恨恨的罵幾句髒話,就和另外兩人走出大門。
沈蓓珊擠出最後一點力氣飛奔到門邊,用力關上門,把所有的鎖鏈全部鎖上。
用背抵著緊閉的門,她的身體開始狂亂的顫抖,眼淚如泉涌出眼眶。
「餅干,餅干……」她低聲叫著勇敢的愛犬。餅干搖著尾巴跳進她懷里。
她抱著餅干,精神一松,身子一斜,被暈眩擊倒在地上。
7.3
在餅干的舌忝舐下,沈蓓珊悠悠醒轉,她的身體發冷,兩支手臂痛及骨髓。
「再不吃東西,我大概隨時都可能死掉。」她牽動嘴角,小聲對餅干說。
听見吃,餅干很開心的舌忝她的臉。她虛弱一笑,扶著牆壁緩緩站起來,把餅干抱在懷里。
用不著滿目瘡痍的客廳提醒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很清楚,一想起就止不住身體發抖。她不能想像如果沒有餅干,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在空中飄蕩,和凌子舜作伴了。
但這樣一來,卻讓她的思緒整個兒從席培銘身上移開了。
現在的她只想到要吃點東西,然後趕快離開這里,到安全舒適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廚房里也被砸的亂七八糟,滿地都是碗盤的碎片,看來整棟房子大概沒有剩下一個完整的碗盤。她一手夾著餅干,一手拉開櫥櫃,從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食物中找出一條巧克力,然後在飯廳找了一個比較干淨的角落,確定地面上沒有碎玻璃後,才坐在地上和餅干分著吃那條巧克力。
餅干很少吃罐頭以外的食物,它興奮的兩眼發亮。
「小饞鬼,這算是給你的謝禮。」她小口小口的啃著,餅干卻是大口吞咽。一條巧克力很快就沒有了。「這里不能住了,我們回家去吧。」
它貪心的舌忝著她的手指,留戀巧克力的味道。
沈蓓珊此刻才省悟連到電話也被摔壞了。如果要回家,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徒步走上半個小時,直到有計程車可叫的地方為止。
無論如何,她是不想再待在這棟屋子了。
她沒力氣再收拾什麼,更不願意上樓面對另一片混亂,只取下了牆上的席培銘畫像,用一手夾著,一手牽著餅干,支身離開席家老屋。
7.4
一听凌子舜的報告,席培銘全身血液沖上腦門。「蓓蓓人在哪里?」
「她回到家,現在已經睡著了。餅干說她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嚇壞了。」
他稍微鎮定下來,沈聲問:「你不是每隔幾小時就去看她一次?怎麼會出這種事?」
「我才想問你呢!」凌子舜激烈的吼回去:「我勸你不要傷她的心,結果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整整兩天蓓蓓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像個死人,等好不容易爬起來,又整個晚上都在畫你。我直到確定她睡熟了才離開的,誰知道才幾個小時,全家都毀了,她人也不見了!我嚇傻了,以為蓓蓓發瘋把家里搗毀,沖去她家問小狽才知道她被歹徒襲擊!」他停下,大口喘氣。「你說離開她是為了她好,我才忍住不說什麼,可是現在呢?這叫做為她好?」
席培銘握緊雙拳,蒼白著臉接受凌子舜每一句指責。
「你家地上還散著幾十張你的畫像,你自己去看看,自己去想想!」說完這句,凌子舜就不再言語。
席培銘用手蒙著臉,無聲啜泣起來,他差點把心愛的人推上毀滅之路,如果再少那麼一點幸運,如果蓓蓓出了任何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子舜,陪我回老家,我要確定是不是鞏氏動的手。」
7.5
雖然已經從凌子舜口中听見家中被搗毀的情形,但親眼目睹還是令他心驚膽跳。
靶謝上蒼,蓓蓓有驚無險!這是他腦中轉過的第一個念頭。
什麼都毀了,沙發面被割得破爛,十幾年的老冰箱被推倒在地上,小時候作功課的書桌被榔頭敲擊得坑坑疤疤,每張抽屜都被拉出踩爛,所有充滿回憶的擺飾都變成一堆堆碎裂的記憶……他和父母的回憶,他和蓓蓓兒時的回憶,全部都毀了!
每走過一堆破爛的家具,他的血液就被抽干一分。再想到蓓蓓一個人在這里,被迫親眼看見這樣的毀滅,在四個凶惡的歹徒手下無助哭泣的畫面,他的心髒就痛得快要昏死過去。
等看見自己的畫像靜靜躺在客廳凌亂不堪的地上時,眼淚滑下他的面頰。他彎腰從缺腳的茶幾底下抽出一張畫紙,上面每一筆都是蓓蓓對他的愛,他看不出一絲憤怒或怨恨的心情,有的只是綿綿不絕的深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