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知道的話,我才驚訝哩。」齊若玫咬牙切齒地道。她的母親可真是令人又愛又恨哪!這件事她要是沒插手的話,她的帳戶里會沒錢可提嗎?
「呵、呵……」範華英得意地長笑了兩聲。「你好聰明哦,真不愧是我範華英的女兒呢。沒錯,漢辰偷偷匯錢給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這個該死的老頭竟然敢瞞了我這麼久,而你也該覺悟了,你的帳戶里大概只能剩那幾千塊新台幣了,無中生有的事,你這輩子就甭想了。」
意思就是說她別想再從蕭老頭那里挖出一分一毫了。哦,她娘親真是「惡質」耶,難道她就這麼無情嗎?齊若玫在心中呼天搶地說著。
「你既然知道我帳戶只剩那幾千塊錢,那你怎麼可以狠下心斷了我最後的經濟來源?我是你女兒耶,你怎麼忍心看我饑寒交迫啊?」她無處發泄心中乍生的怒氣,只能不斷地敲擊著書桌。
「嘖、嘖,女兒啊,你千萬別生氣哪,用手去猛敲桌子,只怕你的手明天要綁繃帶上班了;至于你饑寒交迫的現實問題,我看你身上的脂肪還可以燃燒到冬季,再說,現在可是夏天耶,要看你出現在報紙的社會新聞版中的小角落,還有得等呢。」範華英不慍不火地道。
和女兒的戰爭,最後的贏家永遠都只有一個,而且一定是自己。這自是無庸置疑,因為論年紀,她可是生她的老媽;論資歷,她在社會上打滾也一、二十年了;論脾氣,她的個性讓人怎麼激都不會動怒。哪像她,黃毛丫頭一個,脾氣毛毛躁躁的,做事永遠不會多思考三秒鐘;論姿色,當老媽的她雖已有四十之齡,但和女兒並肩站在一起,人家都說她們是對姊妹花,姊姊還比較漂亮。你說,誰會在女人的戰爭之中扮演常勝軍的角色呢?
「你……你真是惡魔投胎的是不是?」齊若玫可真是氣極了,天底下有哪個做媽的會這麼不留顏面批評自己的女兒的。
「哦,不知道耶,那得去問你外公才曉得。」範華英極無辜地道。
外公?外公都作古了她還上哪兒去問哪?
「你真是邪惡耶。」齊若玫恨恨地朝話筒道。
「是嘍,我的個性既然你都清楚的話,那也就沒多少好談的了,拜了。」範華英毫不遲疑地掛下話筒,嘴里還念念有辭。「小妮子,你也該學乖了。」
「喂、喂、喂。」齊若玫還真不敢相信,她母親說拜就掛掉電話啦。她拿著話筒猛貼近耳朵,只聞得話筒里真實地傳來被掛掉的嘟嘟聲。
「人家不要啦……」她坐在地上耍賴地踢著腳,雙手握拳不斷地捶著地板。
屬于她人生的悲劇正要如期地上映在她的真實生活中。
美好的夏日早晨,早起的太陽逐漸喚醒了還在沉睡的大地萬物,不一會兒,鳥叫聲充斥耳際,樹葉上聚結的水氣被照得閃閃發亮,一片還未完全散去的霧還薄薄地罩在地面上,花園里的玫瑰也正在盛開。
沈弈方食指上轉著籃球,一面喝著礦泉水,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從發梢滴落,在他肩膀上渲染開來,一件白色緄紅邊的運動背心上面還有大大的23號,同款式的運動褲露出他古銅色修長的一雙腿,背心已經完全濕透。拿來擱置在一旁的毛巾,他喘著氣擦拭著臉上的汗,並不時抬頭看別人展現球技。
在這間私立學校里,早上居民榮幸地能被允許進來,借用他們的運動場地從事各種有益身心的運動,于是會有一群老人們聚集在一起跳土風舞,或是一起打打拳,一些女孩子打打羽毛球、排球,而還有體力可以發泄的人就佔著籃球框練投籃或三步上籃,人多的時候還可以來場精采又和平的球賽,就像他。
運動的人們約在七點時相繼離去,他依舊靜靜地坐在一旁的台階上,看著城市的塵囂、學子們嬉笑的聲音漸漸地將他淹沒在刺眼的陽光下。
突然,他偏過頭朝躲在桃樹後探頭探腦的人兒開口一笑,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害羞地快速離去。
沈弈方聳動肩膀。沒穿這間學校的寶藍色制服,那她應該不是這里的學生吧,已經好幾天被她注視著了。他不在意地站起身,跳動了幾下,慵懶的眼神不經意地落在前方五十公尺處一個打呵欠、牽著一只白色馬爾濟斯的女孩,她毫不做作的神態意外地吸引了沈弈方的目光。
「媽的!什麼東西啊?我八點還要上班耶,干嘛還要叫我帶你出來散步,房東就有多了不起了嗎?只不過借他的地方睡,每個月還要繳錢給他,又不包三餐,我還要幫他遛狗,還有天理嗎?自己很忙干嘛還要養狗,養了狗自己又不帶出來散步,當我是免費的佣人哪?」齊若玫嘴里不停地咕噥著,還不時瞪著在她面前傻呼呼地追著白色蝴蝶跑的馬爾濟斯。「回來、回來。」
「叫你回來你是听不懂是不是?」齊若玫看著狗追蝴蝶追到草地上,還玩得不亦樂乎,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恨恨地邁開步伐上前,將惹她心煩的狗給揪了起來,火大地敲著它的腦袋,新仇加上舊恨夠折磨的了。「什麼人養什麼狗,你這只臭東西,竟然敢不听我的話!是誰每天早上要起床帶你出來遛的,是誰每天下了班還要牽你出來拉屎拉尿的?王八蛋!一群人聯合起來想整死我,連你這只狗也要插上一腳。」
馬爾濟斯可憐地哀嗚了幾聲,抬起無辜的水汪大眼。
「看什麼看?」齊若玫猙獰地笑著。「再看一眼我就餓個你三天三夜沒得吃。」
像是听懂了她的話,它果真立刻低下頭去,乖乖地伏在她的手臂上。
「這才對。」齊若玫抱著它得意地踏離了這個地方。真是笨啊,又不是她在喂它三餐,瞧它怕的跟什麼似的。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群樹遮掩的盡頭,沈弈方才猛然發覺自己似乎將她嬌俏的身影深深地印入眼底。
他搖頭失笑,脖子掛著毛巾,抱著籃球、灌著礦泉水,在七點半時離開了運動場上。
當難受的熱風拂拂吹來,侵腑入肺時,人也就難免不理智些;外在環境溫度升高,相對的人心更是郁悶難當。
堡作場所在早上顯得忙碌無比,尤其是每周的一開始。所謂的星期一癥候群,即是玩樂的心情還沒調適回來,就得面對堆積如山的工作,對工作更是顯得意興闌珊。
但,這還不打緊,如果一大早就得挨罵的話,火爆的脾氣一來可是洪水來也解救不了的,她只好不斷地深呼吸,告訴自己千萬別和老板出口頂撞。
「你說啊,上個禮拜四就叫你去回收訂單,為什麼你沒有去,這樣帳怎麼做啊?我們的貨櫃還來得及出嗎?」真是辦事不力,身為齊若玫的老板可不是天天都閑閑地替她收拾爛攤子。
齊若玫沒說話,低著頭任憑老板在她頭頂罵得口沫橫飛。又不是她不去收訂單,只是一大堆的工作撞在一起,她哪知道先做哪一件比較重要啊?又不是打雜的小妹,一下子叫她去掃地,一下子叫她去泡茶,又一下子叫她去買便當,垃圾車來的時候,她又要不計形象地追著黃色的垃圾車跑;要是沒記錯的話,她當初應征的是業務助理吧,怎知現在一切全和當初面試時說的工作內容全不同。
「我怎麼那麼倒楣請到你這種懶散的員工啊?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事也不做,我不是在開救濟院耶!小姐,請你稍稍清楚一下狀況好不好?」老板拍拍額頭,看她一語不發的樣子,心想大概是在反省吧。「如果你還想要這份工作的話,麻煩你上班的時候認真一點、努力一點,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