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哥,真是……太謝謝你了。」
程頤秀輕輕拿出手絹拭淚。在福晉的婬威之下,只有這名忠僕還敢違命照料她,怎不令她感動呢?
「小姐,你就別再傷心了,這對身子不好呀!」
斑大忠曾幫程頤秀請過大夫,因此才會得知她懷有身孕的事,他對她一直十分關心。
傷心?
程頤秀現在的感覺是一片空白,下午那場羞辱狠狠擊碎了她對王府的最後一絲信心,在她受辱時,居然沒有人出面袒護她、替她求情,大家的冷漠令她心寒不已。
眼前的困難尚未解決,而明天轉眼又將到來,她逃得過福晉的毒手嗎?她能留得住骯里的孩子嗎?
詠康,你現在在哪里?為什麼還不回來救我?
程頤秀實在不敢去想像若再與福玉琴見面,自己會被整得多慘,而當下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人,能逃到哪兒去呢?萬一福晉又要她喝下那殺死胎兒的藥汁,她又該怎麼辦?
一片絕望的念頭逐漸在程頤秀的心里聚成,她在這偌大的榮親王府里真的是無依無靠了,而那個答應過要給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此刻卻遠在萬里之遙的回疆……
「高大哥,你行行好,幫忙我,帶我離開這里好不好?」程頤秀只剩高大忠這個忠僕可以信任了,她不得不求助于他,希望他念在這段主僕情誼,讓她能平安離開王府。
「可是,王爺他……」高大忠沒有忘記自己敬愛的程頤秀是福詠康王爺的愛妾,要是她擅自離開王府,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她又有了身孕,這事便更加棘手。
「我再待下去,恐怕也沒法活著等王爺回來。」程頤秀泫然欲泣地道,在今天下午的事過後,她已經體認到自己過往太過天真,竟以為憑著詠康對她的寵愛,自己就可以撐下來。現在她才明白,就算她逃得了福晉明日必然的逼迫,也逃不了以後在王府內被人監視、遭人侮辱的痛苦,就算詠康對她的愛再深再濃,也抹不去她心上害怕的陰影,更別提如今她又正巧懷有身孕,福晉是非得逼她弄掉這個孩子不可。
「小姐,你還是等王爺回來吧!」高大忠勸說著。
「你是我現在在王府里惟一能信得過的人了,難道連你也不肯幫忙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受辱而死嗎?」程頤秀哀戚地道,她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斑大忠遲疑了。他早就知道福晉對小姐懷有芥蒂,也曾多番欺負小姐,但像今天下午這般欺凌恐怕還是第一次,可想而知,在王爺回府前,小姐勢必得任人宰割,福晉那一幫人可不會心軟手下留情的。
「求求你……」程頤秀掙扎著想起身求他,卻體力不支,險些跌下床來。
「小姐,你別折騰我啦,快別這樣!」
斑大忠也是性情中人,程頤秀乎日待他的好,他全數記在心上,他自不會對她的苦難袖手旁觀,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願意以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她。
「小姐,我答應你就是了。」高大忠終于首肯,他告訴她,他今夜會帶她到位在京城內的高家莊避避風頭,再從長計議,等王爺回京再說。
程頤秀流下感激的淚水,她輕啟朱唇,「謝……謝你,高大哥,這份恩情,我他日定會回報。」
「小姐,你別折煞我這個粗人了,你先好好休息一番,養足精神,我午夜子時再來找你。」高大忠說著就告退了,生怕打擾到她的休息。
程頤秀這才安心閉上眼躺下歇息,她現在只求能逃月兌福晉的魔掌,找個地方住下來,平安地生下月復里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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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月後北京高家莊
「高大哥,有詠康的消息嗎?」
骯部已明顯微隆的程頤秀滿懷希望地詢問剛從王府繞道來探訪她的高大忠。
「有是有,不過……」高大忠的表情十分不自在。
「不過?不過什麼?高大哥,你就快告訴我吧!」程頤秀這五個月來日夜盼望的,就是能早日見到福詠康一面,親口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王爺他明天會回京,不過,听府里的管事說,王爺已先通知府里的人,他會帶……帶一名回疆姑娘回王府,听說這名回疆姑娘來頭不小,是回族頭目的獨生愛女,福晉為了這件事已大發脾氣好幾回了……」
程頤秀聞言只覺得心都碎了。回疆姑娘?詠康怎麼可以?他已經完全忘了她嗎?他們之間許下的誓言都不算數了嗎?他居然喜新厭舊,愛上別的姑娘。她一張俏臉氣得慘白,沒想到自己長久以來的盼望卻換來這般的結果。
「小姐,你近日內就可以回王府了。」高大忠知道高家莊畢竟不比王府的優渥生活,本來小姐就該屬于王府那種高貴的生活,現在王爺終于又回京,她更沒有理由待下來了。
回王府?程頤秀心想,她還回去做什麼呢,和別的女人分享詠康?之前她之所以能忍受,全是因為詠康對福晉沒有太多情感,她得以獨享他全部的愛,但現在,她相信,詠康那多情的心已不再專屬于她,而是那個不知名的回疆女子的了,她又何必回王府去自取其辱呢?
「小姐?」
見程頤秀沒有出現他預料中的欣喜神色,高大忠心知是為了那回疆姑娘,他心里也不禁埋怨王爺怎可見一個愛一個,無視小姐對王爺的一往情深,尤其,小姐又有了身孕。
「高大哥,我……我不會回去了。」
程頤秀臉上有著少見的堅毅神情。
「我要自力更生,自己活下去。」
她已沒有臉回杭州程家,當初她選擇與詠康私奔,現在她正自食惡果。
「小姐,讓我跟著你、照顧你好嗎?」
斑大忠在這五個月來的晨昏相處中,已愛上了程頤秀,他不敢奢望她會對他的情感有所回應,但至少,他會讓她衣食無缺、照顧她一輩子,他不會和王爺一樣,他這一生只會看見她,她是他眼中惟一的女子。
「這……」程頤秀遲疑許久,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我們離開北京城,我在山東濟南還有個兄弟,我們可以去投靠他,種種田、賣賣菜,過過日子。」高大忠鼓起勇氣道出心里的話,「我知道你心里還是掛念著王爺,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照顧小姐,怕小姐單獨在外頭有危險。」
程頤秀望著他那張與福詠康完全不同的臉,心里泛起一陣傷感,她知道他絕對會待她好,但是她心里卻還是放不下詠康。
沉吟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我答應跟隨你前往山東,但是……」她想告訴他,她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
「沒關系,我不在乎,我只要能跟在你身邊就好了。」高大忠見程頤秀有應允之意,喜出望外,「我這就回王府收拾東西,跟府上的管事辭了差事。」
三天後,當返京的榮親王福詠康為了愛妾程頤秀的失蹤而幾乎翻遍整個北京城時,誰也沒料到,程頤秀已和高大忠前往山東濟南定居。
第二章
十七年後北京
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
秋風庭院蘚侵苔,一桁珠簾閑不椿,終日誰來?
金鎖巳沉埋,壯氖篙萊。
晚涼天靜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好啊!」
整個酒樓里爆出連續不斷的叫好聲,一曲終了,程雨荷頷首答謝看官的熱情回應,準備離去。
「姑娘何必急著離開?咱家少爺想請姑娘過去唱唱小曲、聊聊天!」一名奇貌不揚的男子擋住了雨荷的去路,指名要她陪酒。
「對不起,我只是賣唱,不是酒樓里賣笑的姑娘。」雨荷堅定地回拒,對應付這種酒客騷擾的場面已十分有經驗,「我請蘭娘來跟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