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中邪的事等會兒再找個機會討論,現在正事要緊——司馬浦安心里下著決定,神色馬上變為正經不苟,嚴肅地向嵇揚報告著他這幾天明察暗訪的結果。
「我查到霍之鳴、吳霸、章彪行十五年前竟是同門師兄弟,一直以漠北四煞行走江湖,但在十年前卻莫名其妙拆伙,各自獨立門戶創立幫派。」
「四煞,除了死去的三個人,另外一人是誰?」嵇揚人雖然疲憊但思緒卻是很清楚。
「另一人……」司馬浦安眼神突然一沉,故作玄虛的停頓一下,看看嵇揚啞聲說道︰「是他們的大師兄,也就是當今京師都軍統領,你武舉時的恩師李拓李大將軍。」
「恩師李拓?」這個答案的確令嵇揚驚訝。「他跟他們有關系?」
這李拓是他當年武舉考試時最後一場主考官,在判過比武結果後,按照朝延的慣例新科武狀元、探花、榜眼都列為他的門下成為他門生。
「沒錯,因此如果我猜得沒錯,或許下一個猝死的將是李將軍。」從種種跡象顯示,他的猜測絕對有根據。
「不準胡說!恩師身體健康得很,怎麼有可能猝死。」
「就我們了解,前面三個武林前輩,平日也都健碩如牛,但卻在短短的一個月內相繼暴病而死。」
「這……」
「老大,當今之計,我看我們只有走一趟京城,拜訪一下李大將軍,或許可以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也或許可以揪出是不是真有人故弄玄虛。」司馬浦安直接的提出建議。
「但是……」嵇揚明白他的建議非常可行,只是他心里頭還惦記著另一件事,言辭上遲疑了一下。
「你有其他的事?」司馬浦安驚訝嵇揚竟然會出現吞吞吐吐的神色。
「沒有……好吧!我們兩天後啟程拜訪恩師。」
希望這兩天內她願意見他……
jjwxcjjwxcjjwxcjjwxcjjwxcjjwxc
深秋了,夜里寒氣更重,嵇揚一如前幾日般,只著一身長袍立于殷宅後園的九曲橋上。
他想再見她一面!迫切想再見她一面!到底因何如此迫切,他自己也摘不清楚,是好奇還是這些天的魂牽夢縈?
魂牽夢縈?這四個字乍現腦海讓嵇揚忍不住一陣搖頭輕笑,二十多年來他從不懂什麼叫魂牽夢縈,對家人、對朋友都沒有過這類心情,但就這一次,他竟懵懂中體會到那種情境。
以前他更不信有什麼所謂痴情,他的個性對這兩個字是不屑的,因為,一顆飄泊的心哪有可能為誰駐留。但那晚他像是突然頓悟一般,雖不明白自己何時變得這樣俗物,但他知道,自己的思緒與心情在見到她的那兩晚之後,也被那神秘、無奈的眼神給攝取了,而那份飄泊與灑月兌將不再完全。心中強烈渴望再見到她,听她的聲音,甚至為她化開眉宇之間的那道愁……
「為什麼要避著我?」嵇揚低語問蒼天,這幾天他輪流在小姒房里,在殷家後院等待,但她卻像是存心躲他,任他如何呼喚也沒現身。
他知道那一夜,在九曲橋畔他冒然向前嚇著她了,她可能因此惱怒,所以不再現身,但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想再見她的。
「殷玲……殷玲……」他一聲又一聲低喚著,倘若真是冥府幽魂,那她就听得見他頻頻叫喚,為什麼這麼多天了,她連個訊息也不給他。
不該是這樣的!嵇揚冷峻寒森的看著自己月下的倒影,那孤獨子然的身軀,明明知道自己不該陷入這個沒把握月兌身的泥淖中,但偏偏卻是無法自拔,嵇揚啊!嵇揚!枉你英雄一世,卻也難過美人關。
如果她真是只野外軀殼的孤魂,那麼人鬼殊途,兩人絕不會有任何結果,他身為兩江督府總捕頭,公門之事多如牛毛,他不該陷進這無底深淵。
「但是我卻是放不下啊……」嵇揚苦澀的一聲長吁,到現在他才清楚的了解到自己原來並沒有想像那麼寡情,那麼瀟灑,他有點急,急她不該讓他看見她的悲楚,不該將倩影留在他腦中。
「殷玲!」夜色中,這一聲叫喚顯得異常的刺耳與淒厲。
發泄過後的嵇揚一身孤傲立于橋畔,任由落葉在他身旁飛起飛落,緩緩地閉著雙眼,他改用心去听……听風聲……听樹聲……听嘆息聲……
「咳……你……何苦呢……」
空氣中輕輕淡淡地飄來一陣細語,柔化了他剛才那一聲剛硬的低吼。
「殷玲!」嵇揚不可置信地睜開雙眼看著四周的黑暗,喜出望外的叫著,他听見了。
「殷玲!是你嗎?」那聲嘆息真真實實是她的聲音,錯不了,這是已經在他夢里出現過百回的聲音。
「殷玲!請現身跟我說話」他靜靜地觀察四周,不明白有那麼強烈感覺出那聲音就在身側,卻怎麼也看不見人影。
「唉……」輕若水流的嘆息似乎嘲笑著他辨視不敏。
「既然來了,何必躲身暗處呢?」嵇揚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僅是那種明暗不辨的不舒服感,還有他根本無法滿足只能听見她的聲音,他要再見她一面。
「你快離開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接二連三的嘆息聲後,總算吐出一句溫柔叮嚀。
「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嵇揚以充滿期待的語氣對著黑暗說話,他听的出那聲音中充滿柔情,知道她並不因上回的唐突而氣他,直接且坦然說出他心意。
「相見不如不見,人鬼異路,嵇公子何必……」
「我不管什麼人鬼異路,我心無悔。」他想她!真的想她,二十多年來從沒有任何一名女子讓他這樣思念,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個,嵇揚四處尋找著那身白影,就當娘說中了,他真的是被幽魂給攝了魂,但他——心甘情願。
或許是這句表白讓黑暗中的「鬼」激動非常,嵇揚听不到她的回答,卻仿佛听見一聲如蚊鳴似的細微抽搐,還有不遠處樹葉的顫動。
「難……難……難……」沒一會兒黑暗中傳出她的回答,卻只是陸放翁《蝶戀花》中的曲兒。
這一聲淒涼的回答,像記鞭撻放刺痛嵇揚的心︰「不難!只要你願意告訴我你的怨,你的苦,讓我幫你分擔。」他依稀又見到她眉黛深鎖的容顏。
「沒有用的,你走吧。」這聲催促,明顯透著濃濃的鼻音。
「沒見到你面,我絕不走!」那嵇揚倒也固執,用一臉不妥協的語氣對著黑暗中嚷著。
「你何苦呢?」
「不苦……」嵇揚仍舊是一慣的篤定詞鋒,只是沒想到這句話還沒說完,一顆小石子卻由他的手中飛出了,他只想確定他的假設。
「嗯……你……太卑鄙……」黑暗中一聲悶哼加上一聲怒斥,嵇揚發現四周突然起了一陣狂風,一道黑影瞬間由他前方樹葉中騰飛而起,躍過他的頭頂。原來今夜她換成一身黑,靠著夜幕的保護,難怪他一直無法發現她。
嵇揚在那聲驚呼同時,也跟著飛身躍起,雙手奮力的在空中反手一抓。喇!一聲,布匹撕裂聲音在靜寂的夜色中響起。
透著月光,嵇揚看見一張清而秀麗的絕色臉孔,驚慌無措的看著他,因被扯落袖于而露出一片雪白臂膀的身軀,幾乎像折翼的蝶兒在他眼前直落而下。
「小玲……」嵇揚忘情的輕呼她的小名,他看見那張措愕的臉正對著他,眼神中滿是苦澀與哀怨。
嵇揚張手往前一抓,想拉過她細白的臂膀,但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