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璇荷一出門,林恩慈便上樓直接殺進璇之的房里,「喂,兒子!」她一坐在床鋪。
兒子睡如昏豬,想必昨晚又是極晚才歸。
做老媽的豈有叫不醒兒子的道理,揪住兒子的耳朵,「兒子,起床!」
驚天地泣鬼神,夏璇之從睡夢中翻滾回現實生活,不用睜眼就蹙起眉,「哎喲,老媽,你兒子的腿被你給坐斷了。」
「斷了正好,省得我出力氣打斷。」
抽出被壓至扁平的小腿,轉動轉動才恢復圓柱型,「我犯啥滔天大罪,要打斷我的腿,老媽。」橫豎是睡不成了,陪老媽抬杠也不會缺塊肉。
「反正留著這腿不過四處泡妞找女人,又幫不上我,白生了這長腿,干脆給他斷。」
做兒子的此時懂了,老娘是要兒子跑腿幫她做些事情。
璇之深諳女人心,小至背著書包來學畫的小學小妹妹,大至自家老娘,還有誰可以比她大,所以推推老媽的肩膀,「好啦,媽,有什麼事直說啦,你忍久了會得內傷。」
「死兒子!」老媽往兒子額上敲去,這兒子就會討好做娘的。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談戀愛了?」
「真的!」璇之一下子瞌睡蟲全醒。老妹這麼厲害,他不過推了幾下就行動了?
「你不知道?」怎麼這兒子一副听新聞的模樣。
璇之搖搖頭,一下子浮上狐疑眼神望著老媽,「媽,你該不會又是听了誰說的吧!可別又像王偉大事件一樣。」
他得冒著被璇荷K死的可能去打探。
提起王偉大,夏家母親又急了起來,「璇之,璇之,該不會璇荷和王偉大又死灰復燃了吧!」
天哪!
璇之翻翻白眼,不得不說仔細,「娘,璇荷從頭到尾就沒和那個王偉大交往,哪來死灰復燃,璇荷若談戀愛,絕不會是街角那個王偉大。」
林恩慈想了想,才決定听進璇之的話。
「這就好,這就好,可是……那會是誰呢?」林恩慈可煩惱了,女兒第一次戀愛呢!
突然,她似抓住小辮子,「夏璇之,你說璇荷絕不會和王偉大談戀愛,那我問你,璇荷若談戀愛,有可能會跟誰談?」
「跟那個……呃……唉……」璇之努力止住話尾,但還是被老媽听出來了。
「你果然知道!」這死兒子!知道還不早說,害這個為娘的緊張個半死,說著就往他耳朵毫不客氣揪緊,痛得璇之大叫。
「娘!娘!娘!你不放,我怎麼說?」此時叫老媽絕對沒用,叫娘才行。
「說!是誰?」林恩慈手勁稍松,等待兒子的下文。
「唉……」怎麼辦,他又不確定是不是傅子岳,說出來豈不被璇荷打死。
「快說!」夏媽媽心狠手辣,又扭了下去。
「啊──」璇之一邊慘叫一邊快招,「是她那個小學同學傅子岳啦!」
「傅子岳?好耳熟,我怎麼好像听過這個名字。」
「媽,就是璇荷她老板啦。幾個月前璇荷不是說過,她那個老板竟然就是她的小學同學,你當然听過。」見老媽松手,他趕緊下床,坐遠一點比較安全。
老媽搖手,「不對,不對,上次璇荷說的時候我就說我听過這名字。」她一定得想起來,上次想這名字不重要,想不起來就算了,現在可不行,這名字可攸關女兒的未來耶。
璇之打打哈欠,「哎呀,媽,八成又是你們那些八卦媽媽黨嚼舌根時,哪個張三李四名字雷同搞混了啦,你不可能認識他啦!」
雖然從他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老媽幾乎認識全班同學,但到璇荷念書時,越區念書的同學激增,老媽再怎樣神通廣大,總不可能認識璇荷班上的每一個人吧!而且他確定傅子岳小時候不住這眷村區,老媽沒道理認識傅子岳,他確定。
「什麼八卦媽媽黨?你別吵!」
「當然是八卦媽媽黨嘍,一下子李媽媽家女兒不知哪兒交了個老頭當男朋友,一下子又來個街角王富翁听說倒了人家八百萬的會錢,還有什麼對街那個某某你別看他老實,可是拋棄前妻娶了小姨子哪!」璇之學得有模有樣,只差沒做成茶壺姿勢。
夏媽媽氣得差點又往他的耳朵殺去。
只是被兒子這樣一提,腦袋突然接通了往事,兩掌一拍,「想起來了!」
璇之滿臉狐疑,看看時間,打算結束話題,快去梳洗換衣才是。
「坐下!你真沒記錯這個名字?」夏媽媽有點嚴肅。
璇之也感受到了老媽的認真,「媽,認識就認識,人家若真的談戀愛,你管人家認不認識,過些日子璇荷自然就帶回來讓你認識啦。」
「不是。你記得你小學三、四年級時,小鮑園後面那一區曾住蚌很有錢的張伯伯?」
璇之想了一下,「記得。他每買一樣玩具送我,就要我陪他那個女兒玩。」光想到那個小女生就煩。
「那你記得……張媽媽?」唉!這究竟說是不說,林恩慈頗猶豫。
這他印象就深刻了,「記得,張媽媽年輕又漂亮,奇怪她女兒怎麼……」他從小對美女就保持高度注意力,很好奇張媽媽那個女兒怎麼長那個樣子。
「留點口德!」林恩慈賞了兒子的腦袋一記,再度遲疑了一下,「張媽媽是繼母。」
「真的?怎沒听你說過。」
「還說老媽八卦,這種事好對著你們這些個小毛頭說嗎?女人有女人的苦衷,要不誰願意當人家後母,現在你大了,媽才告訴你。」
「喔。但是……媽,這和傅子岳有什麼關系?」天哪,一大早老媽和他玩腦筋急轉彎。
「張媽媽的親生兒子叫傅子岳。」
這……這……情況有點復雜。
「張伯伯不讓傅子岳和他們住一起,所以租了房子讓他住在後山那區,平常也不準張媽媽常去看他,小孩一切起居全讓一同住的外婆打理。」
「張伯伯好刻薄!」小時候不懂,以為買玩具給他的便是好人,而且大方,現在才知當時的大人竟是這樣小氣──精神的吝嗇鬼。
「唉……」難得老媽會嘆氣,「當女人求助無門時,條件就由著人家開了。」
老媽講話一向有道理,璇之點點頭,懂了。
「但是,將自己小孩丟著不在身邊,而且就這麼近的距離……」璇之臉色霎時凝重起來。「原本更遠,是張媽媽要求才搬到這附近的,要不,連個偷看的機會都沒有。」
「張伯伯這麼神通廣大?張媽媽溜去看小孩他怎會知道。」
「你忘了張伯伯是郵局的高官?一天里來來去去家里、公司幾百回,若被他知道張媽媽常跑回去照顧自己的小孩,早叫他們搬了!」
璇之心情大壞,幼時的記憶整個顛覆。
「媽,你確定是傅子岳。」
「小孩的外婆就是這樣叫他的,他還來和你爸爸學過書法呢!我不知他竟和璇荷是同班,真是的!那小孩長得極好對不對?」林恩慈還記得這安靜的小孩,就是不懂後來為何會發生那件事。
「我……國中時見過他一次,那時他讀小學,是全班女生的偶像。」
真看不出來,他當時的生活背景如此糟糕,但他那樣的氣勢究竟是外婆教得好,還是天生的?一點也沒有自卑或者反叛的頑劣情結。
「應該是在國一左右,他們就全搬走了吧!」林恩慈推算了一下時間,不自覺又大大嘆了口氣。
「張伯伯是在我國三左右搬走……」璇之突然一驚,「媽,我有沒有記錯,那時張媽媽……」
夏媽媽點點頭。
他沒記錯,張媽媽瘋了。
人的記憶有時很奇怪,輕易的轉動時觸到記憶表面,多半是快樂的回憶,再往深探去時便席卷出丑惡、難堪、不肯接受的記憶,然後一觸即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