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旭停頓了一下,小葳果然不對勁,難怪……
「美景當前死了太可惜,走吧!」他牽起她的手,邵葳也配合,听話的翻下床來。
「去醫生那兒嗎?」她怎會不知,熾旭不可能擅自帶她出游的,雖然「她」這個案子由他經手,但力武的跋扈全香港有名,熾旭反倒像是力武的手下了。
好聰明!熾旭笑了一下。
「你應該有些問題想說。」每次來小葳都有變化,但屬這次最奇怪,明顯是變漂亮了的戀愛神色,但眉眼間卻又是憂愁得不可開交,讓他確實感到吃力。
「走吧!」她揚了揚客套的笑。
那個活潑親切的小葳呢?
「走啊!」邵葳看著熾旭。
她的灑月兌不在乎,或者該說溫順?讓熾旭更加迷蒙起來,這小葳……
「你……不換件衣服、上個妝?」熾旭突地有些怒意,小葳現在的樣子未免太不在乎了,不在乎她自己。
「需要嗎?不用。」她連口紅都不肯上,怕想起力武為她涂口紅的那天。那時,她竟是相信他會愛她的。
現在,她已經明白知道,不可能!每天她仍有個暖床的功用算是恩寵了,還奢求愛?
熾旭拗不過邵葳,只好一臉沉重的將人送到聯欣診所去,他確信,力武那個惡魔的問題絕對沒有小葳嚴重。
直到小葳進了診療室,他才思索著抽起煙來。
診療室內,邵葳面對的是一個專業而冷靜的女性治療師。
小葳的失憶過程她都明白,「頭還會痛嗎?」她先溫和的導入聊天內容。
邵葳搖搖頭,臉上的漠然發出警訊,專業的心理治療師都知道,這樣的病人最危險,不哭不鬧,時間一到,極可能用最快的方式結束生命。
「會對什麼特別的事物有印象嗎?」莊醫生不強迫的問。
邵葳搖搖頭,突然問︰「我若可以想起過去,是不是就會忘記現在?」
她一直想忘記那個讓她難過到不知該如何的男人。
「現在的你不快樂?」
她停頓了好久好久,有誰在乎她快不快樂,听到這樣的問話,一直硬撐的堅強垮下來,不斷搖頭,淚珠直掉。
治療師松了一口氣,還好哭出來了,再來就是等她自己解套了。
「有兩個我一直在拉鋸,時而堅強時而軟弱,每面對一件事總有兩種情緒浮上沉下,讓人不知所措!」這是她最大的難處。要嘛一死了之,要嘛堅強面對未來,偏偏她在兩者之間擺蕩,痛苦不堪。
「你有看過失憶的相關報導嗎?」醫師笑了笑,問題不大。
邵葳搖頭。
「其實你的案例比較特殊,我們對你的過去完全無跡可尋,要不然你這現象是有根據的。」
她快精神分裂是有根據的?
「像這個案例。」她取出一份報告,「這位女性在失憶之後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連語言都改變,在對她的專訪中,她的家人舉出,當事者相當喜歡一位朋友的個性,當事者本身樂觀、不拘小節但欠缺女人味,而她那位朋友剛好相反,溫柔、膽小卻女人味十足,失憶後,她的大腦選擇她想要的個性而不是原先的自己,至今,她仍未恢復。」
有……有這種事?那她……
醫生當然看出了小葳的「同理可證」,點點頭,「對當事人專訪中她自己也表示,兩種不同個性的沖突當然折磨著她,但她自己也調侃,也許她更不適應她原先的個性,才會想要遺忘她,所以她努力認識自己、接受新的自己。」
我的生活中有一個個性和我完全不一樣的好朋友?她有一個好朋友?
「還想忘記現在嗎?」
「更想了!」因為她想回到原本的生活去。一時,她雙眼晶亮了起來。
醫師詫異,「為什麼?」
邵葳又沉了下去,「因為那表示在過去的生活中我有一個好朋友,而現在的生活中……愛人太苦。」
治療師嘆了一口氣,癥結出現了,愛是一切的主因,愛讓人掙扎迷惘、讓人……
也許就是這樣,她的生意才會越來越好,這竟是現代人的通病──陷在愛里。
「別去和自己抗衡,若在失憶的過程里能遇上愛你或者你愛的人,就去愛吧!就當是場《羅馬假期》般的戀愛,至少,是愛過了。認真去愛吧!不要違背自己的心!遺忘了也好,至少你的心里會有記憶你愛過了。」
若她真把力武忘了,她還會記得她曾愛過他?她拉鋸的兩種個性漸漸聚攏,並且同意這句話,也接受這句話,她感激的看著醫師。
「還好我是女人,要不然經你這樣一看,不愛上你都不行!」醫師真正松了一口氣,這個女孩聰明、懂事、領悟力高,難怪男人要愛上她。
「謝謝你,真的。」
「可別謝我了,我的診療費不便宜,別邊繳邊罵人。」莊如在香港頗有名氣,自然收費不便宜。
邵葳調皮的吐吐舌,「不是我付錢,不擔心!」
她站起來了,莊醫師正好接一通電話,用標準的北京話說。
「是,她在。對,是失憶,完全想不起過去。」她只肯透露到此,再多便沒有了,這是她的職業道德。
對方似乎覺得莊醫師回答得太簡單,她又說了一句,「周先生,蕭老先生與我父親是多年好友,您是他的女婿,我沒必要不實。」
那語言竟敲痛邵葳的腦部,那是……天哪!她的頭!那是什麼語言?帶著劍似的砍著她的耳朵、腦袋!
醫師看見了邵葳的神色,速速掛上電話。
電話里那個周勻年真令人討厭,要打听眼前這個女人就打听,何必神秘兮兮又搬出蕭老爺的名號,真討人厭!還虧同是台灣人,真丟台灣人的臉!
「你怎麼回事?」她是真的關心,這女孩投她的緣,就不知蕭家女婿為何這樣打探。
邵葳撫著頭,「你……你剛剛說的是什麼話?我……听了頭好痛!」
莊如皺了一下眉,「那是和粵語很像的北京話,你……听得懂?」
邵葳緊抱著頭,左右搖動,說︰「不!」便沖了出去。
熾旭被突然沖出來的小葳嚇了一跳,怎麼回事?看病怎會這樣?
「小葳──」他直覺要沖出去。
但卻被莊如逮住,「吳警官,先簽了帳冉走!」她也是一身喘,真累人,再沒收錢可就賠大了。
「你這女人有沒有良心?你的病人發了瘋沖出去,你一點也不擔心?」
「誰說她發瘋了?她正常得很!廢話少說,付現還是簽公帳?」她拿出帳冊。
「付現!台灣的女人都像你這樣愛錢嗎?」熾旭邊掏錢邊罵。
「廢話!你以為你們的錢好賺啊!香港男人最摳!」莊如反擊。
「懶得理你。」找了錢,熾旭飛也似的沖出去,付的是蔣力武的錢他一點也不擔心,該擔心的是小葳若跑丟了他可就玩完了。
邵葳低頭停在紅磚路行道樹旁喘氣,腦子里一陣嗡嗡響,直到熾旭追上來。
「小葳,你怎麼回事?」她現在可是在歹徒的地盤上,這位小姐不知自身危險,嚇壞他這個硬漢。
「我想回家、回家!」她頭痛得要哭了!
「我們還得去做身體檢查,小葳。」
小葳忍著再去醫生那兒,听見醫生的報告之後更慌,一出診所便哭喊著要回家,比剛剛從心理醫生那兒出來還急。
那還不簡單,他也急著帶她回家交差,帶這樣一個小型炸彈太可怕了,他可不想讓蔣力武給斷去頭顱。
熾旭急急將邵葳塞入車子,基于職業的敏感度,他覺得有人在暗處觀察他和小葳。這應該就是解開小葳謎團的人了,只是目前他未能查出對方是誰,敵暗我明,他沒有興趣當標靶,光溜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