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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冠明所說的病房里,下午上演了一場比早上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腥風血雨」。
邵葳在白色的房間第二次清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眼楮張開了不知幾分鐘,她才開始有疼痛的感覺,而且是揪心扯肺肝腸俱裂的痛。
下一秒她開始尖叫,「啊!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救救我!!啊──」
她舉起插滿點滴的手臂,緊緊捂著頭狂叫,然後扯著黏貼在她手臂上的針管,不管血柱噴飛,她企圖讓手上的疼痛取代腦內嗡嗡如蟲咬的巨痛。直到醫護人員匆匆忙忙趕來,迅速的補上一劑鎮定止痛劑。
邵葳依舊強撐著大眼咬牙切齒,根本不管血柱如泉涌。雙手失去自主權,她開始大力舞動雙肩,瘦弱的雙肩仍抵不住護士的鐵臂,只換得氣喘呼呼,可憐兮兮的喃喃︰「放……開我。」
「快通知呂醫師,說第六病房醒了!」老護士用粵語發號司令,卻進入邵葳逐漸平靜下來的腦中。
老護士將邵葳體溫及脈搏血壓量妥之後,等待醫生來查看。
半小時之後,熾旭在醫院通知下前往醫院。
她的頭發被剪去了一長段以便開刀,丑陋的紗布仍佔據她左邊的臉,依然不易辨識出她原本的外貌,但更難的是,這女孩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分的文件,警方為此也已調查許多失蹤案件,但一星期以來,卻沒有任何消息。
醫生之前就對他說過,這女孩有吸食毒品的反應,而且看情況還是巨量,所以要他有心里準備。
準備什麼?他和她非親非故,她的死活是不會牽動他一根神經,他推開病房的門,想起二愣子冠明,也許這小子才需要一些心理準備。
同時,他看見女孩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發呆,消瘦的手臂上掛著點滴。
他靜靜站在病床旁,女孩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似乎記不得所有事情了。」伴隨在側的醫生向熾旭報告。
「是行為失能還是失憶?」之前提過,醫方還檢查出她有使用毒品過量的反應,所以很有可能造成腦部嚴重受損,對于醫生的宣判,干刑警這麼久的熾旭並不意外。
「依她前次醒來的情況判斷,她並沒有行為失能,可能是失憶沒錯。」
熾旭眯起眼沉思起來,「謝謝,我會視情況做筆錄。」
醫生出去之後,熾旭才在女孩身旁坐了下來,喃喃自語,「失憶是什麼感覺?忘記所有一切?空白?那會是多麼快樂的事。」他用低低的粵語低喃。
邵葳將原本放在天花板的視線移到說話的人身上,凝視了好久之後,本能的用相同的語言回答︰「痛。什麼感覺都沒有,就是痛。」經過上午的發狂,她已較能接受現在的情況,連再度發飆的力氣都沒了,所以給眼前這個陌生男人一個較平穩的回答。雖然她覺得每個人都很陌生。
她回答他的話?!聲音微低卻輕柔,讓他浮起淺淺的笑意,「還痛嗎?」
邵葳並沒有回答他,反問︰「我認識你嗎?」
熾旭搖頭。
「沒有認識我的人?」她是誰?叫什麼?激動的因子又開始躁動,她怎麼會變成這樣,誰來告訴她呀?
熾旭感覺得出她已開始激動,伸出有力的手握住她傷痕累累的手,「別急。別急。」
邵葳接收到他傳遞過來的力量,竟讓她就這樣平穩下來,深吸幾口氣,她難過的開口︰「你是誰?」
熾旭沒有回答,邵葳皺皺眉頭,「救我的人?」
他搖頭,「我猜你以前應該很聰明。」
這話讓邵葳眉頭鎖得更緊,「我的頭到底受傷到什麼程度?我會變笨?變白痴?」
熾旭再次施壓,穩住她想揮舞的手,「不會。你只是暫時失去記憶。」
邵葳鎖住眼前這個男人的眼,慢慢放松從醒來到現在一直緊繃的神經,崩潰的大哭起來。
熾旭將邵葳的臉輕柔的壓在自己的胸膛,讓她的眼淚透進他上好的襯衫,浸濕他的胸膛,直到女人喊痛。
「怎麼了?」
「眼淚滲進紗布里,又咸又麻。」邵葳一邊哽咽、一邊自制的推開他的胸膛,雖不知過去的她是怎麼樣一個人,但本能中,她似乎不習慣在人前哭泣。
「別哭了。先養好身子。」雖說外傷不嚴重,但她的身體仍有太多問題有待觀察,恐怕還要住院一陣子,說著他就要起身。
知道他要走了,她竟擔心起來,來來往往看她的人不少,有醫生、護士,她都沒有這種信任感,為何唯獨對這個人有種親人般感覺?「你會不會再來看我?」
他看著她孤單的臉,點點頭,然後推了門出去。
之後,每見他一次,她便多一份活力,他覺得她的活力似乎會感染人,只要傷口不發疼,她可以成為模範病人,連不常笑的鐵面護士都對她展露迷人的微笑。
「告訴我,你怎麼收買那個鐵面護士的,我進進出出這醫院數百次,她沒對我笑過。」熾旭寵溺的在她耳邊發問。
「我給她糖吃。」
「真的?」這麼簡單?
「真的,給你一些,你下次送她。」
結果,當熾旭真的將糖果拿給鐵面護士的時候,她只差沒將糖果往他臉上砸,只罵了一句︰「神經病!」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這才知道她擺了他一道。
這樣一個善良活潑的女孩適合誰?一時他感應不到,但答案很快就會浮上腦海了,他相信。
至少他肯定,他絕不會讓她到安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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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武蘊藏著火焰的鷹眼,凝視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全香港就這兩個男人最難纏,偏偏全給他遇上了!
「為何我一定要收留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力武極少真正顯露他的憤怒,可見他是真的生氣了。
壁明的頭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你不收留,她就只有社福中心安排的路子走了,誰曉得她會被送到哪個安養院去,說不定再被她的追殺者見著,悄悄再補她一刀。」熾旭慢慢將釣大魚的長線放下。
「那是她倒楣,怪不得人。」他不會讓一個陌生女人住進來,絕不!
「但是冠明是她的保人。」
「但是?保人?」力武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問題。
壁明的臉色大變,心跳聲幾乎在場的人全听見了。
「對。若這小姐出了什麼事,冠明是第一個月兌離不了責任的人,在案子未厘清之前,發現她的人是唯一保證人,換言之,原本這個保證人是你。」熾旭穩穩當當的陳述。
其實情況不是這樣,冠明心驚膽跳的回想剛剛的情況。剛剛在醫院,冠明遇到了吳警官,也不知是怎麼說通他,竟然讓他在不忍這小姐被送去安養院的情況下,簽下作她保人的約。天啊!少爺要是知道了,鐵定會將他大卸八塊。
而吳警官竟這樣偷天換日的不著痕跡,他可是嚇得心髒要從嘴里跳出來了。
力武一張臉鐵灰得幾乎呈黑色,此時火苗從他眼里燃燒,而他只能咬著牙陷入一片沉默。
熾旭見已成功,踢進臨門一腳,「小葳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會將她送來。」
力武低沉的聲音有些駭人,「小葳?」
「隨便你怎麼叫她,醫院里的護士不知為何這麼喚她,听說這是她唯一有反應的名字,你若不喜歡,隨你換,但是給你一個建議,這名字再適合不過了。」說完,熾旭起身,不動聲色的看了冠明一眼,「我走了,明天見。」
別走啊,要走也先救我離開啊!壁明一臉慘兮兮的在心中狂喊,無奈,吳警官擺明了要留他練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