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對街有塊PUB霓虹招牌,湯琪瑤跨過斑馬線正想進去,卻發覺有人影在身後跟著她,她偷瞄幾眼,從衣服判斷出是剛剛撞倒她的人。
他想干嘛?
湯琪瑤又多瞄他幾眼。
一個很平凡的男人,穿著牛仔褲與POLO衫,高聳的鼻梁上有副無框眼鏡,肩上扛的應該是Notebook,更加深眉宇間的書卷氣,看衣著很像學生,但他似乎又沒那麼年輕,模樣比較像研究員之類的。
不論如何,他的斯文長相減低了湯琪瑤對他的敵意。不管他跟著她想做什麼,至少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應該是很安全的。
湯琪瑤正準備推門進去;沒想到那個人竟伸出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傾身在她耳旁說道︰「這個地方不適合你。」
「噢?摔跤場比較適合我嗎?」她嘲笑他一句,用力推開了門。
她向來是獨立自主的人,不需要別人來告訴她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
湯琪瑤一進去就找了吧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情人節的夜晚,她形單影只,向吧台要了杯鮮少人點的「黑寡婦」。
那個跟著她進來的男人也坐上她身旁的高腳椅,打量了好一會兒她的酒杯,才對吧台人員點了頭,「黑寡婦。」
湯琪瑤有些驚訝他竟然知道她點的調酒名稱,不自覺地透過眼角瞟了他幾眼。但她仍然不打算與他多說話,她只是出來讓自己靜一靜,不是來招惹更多蒼蠅的。
在紐約,有各式各樣的PUB,湯琪瑤喜歡在練完舞後,到PUB听听歌、喝點小酒,松弛一下精神。在互不相識的人群里,她反而比較自在,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現在,更沒有人會對她的未來感興趣。
但這家PUB未免太簡陋了些,走進去五分鐘後,湯琪瑤才注意到沒有表演舞台,也沒有特殊的裝璜,幾張桌椅、一個破破爛爛的吧台,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四周的人,既非粉領、西裝筆挺的上般族,也非學生族群,而是一群頭發七顏六色、奇裝異服的混混。
尤其是右手邊的桌子,有個嘴里叼了根煙、塊頭比她還大上兩倍、滿臉猙獰、手臂淨是長毛的男人,他正眯著眼,以充滿興趣的眼光盯著她。
湯琪瑤全身的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和這些人比起來,剛剛在門口警告她,並且跟著地進來的研究員,看起來要和善多了。她挺直了腰,踫了踫他的手臂;但沒想到他卻刻意撇開臉,一副不打算理睬她的模樣。
好,沒關系,湯琪瑤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跳下椅子,丟了兩百元在桌上,故作瀟灑的離開。
那個大塊頭雖然體積大,但動作到挺快的,他起身一躍,不偏不倚地擋住湯琪瑤的去路。
「美眉,都進來了,就陪哥哥玩一下吧!」大塊頭一邊說一邊還將魔掌伸向她的肩膀。
湯琪瑤靈活一閃,跳開大塊頭,正準備乘機溜開,卻發現原本坐在大塊頭身旁的幾名小混混早就擋住大門。
「美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乖一點,哥哥會對你很好的啦!」大塊頭一靠近,湯琪瑤就聞到了滿口的酒味。雖然知道自己處于劣勢,但她不是輕易妥協的那種,抬起了學舞的腿,狠狠地掃向門口的混混。其中兩個倒了地,湯琪瑤以為可以乘隙溜走;誰知自己的腰竟被大塊頭一把抱住,整個人被架空。
湯琪瑤緊咬著牙拼命掙扎,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遇上這種事。其他人都在等著看好戲,似乎沒有人願意插手救她,她真是恨不得一腳踹瞎大塊頭的眼楮。
「美眉,早就跟你說過要乖一點,誰教你這麼不乖,哥哥可是要先打你的小嘍!」
當大塊頭的手高高舉起,正準備朝她的臀部模下去,忽然吧台傳出一陣玻璃被砸碎的巨響,移轉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塊頭的肚子忽然被人狠狠地撞擊,松開了緊抓著她的手。湯琪瑤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只知道自己被一個人死命地拖著跑。
「快走!」
那個人以手中的Notebook當武器,攻擊阻擋他們去路的人。開始覺得昏沉的湯琪瑤被擁在懷里,只听見對方哀號了好幾聲,而她的人已離開PUB,再次回到大街上。
「我告訴過你,那不是適合你去的地方。」
他的手還拉著她的,湯琪瑤拼命想掙月兌,卻發現手掌根本沒力。「放開手!別拿馬後炮的話來損我,如果你不在場,我自己一樣可以擺平的。」
[喔?拿什麼?你以為自己喝下黑寡婦,就真的渾身都有毒,沒人敢侵犯你?哼,自己才是那個被下毒的人,你以為他們給你的東西沒問題嗎?」
黑寡婦有問題?湯琪瑤想起甜甜的味道中似乎真有股苦味。
她眨了眨眼,頭頂的電燈變成了兩個,經他一提,湯琪瑤真的覺得自己的手腳僵硬了起來,眼皮無比沉重。
「怎麼回事?」她的雙腿一軟,身體軟趴趴地搖晃。
他一把扶住快倒下去的湯琪瑤。「嘿,你得先告訴我你住哪里,再暈倒也不遲呀!」
湯琪瑤根本沒听見最後一句話,眼皮緩緩下垂,只看見一塊黑幕,之後便沉沉地昏了過去。
***
這下可慘了!
殷之澈打開Notebook手提袋,發現經過重重撞擊後,它的一角呈嚴重扭曲的形狀。他試著開機,但跑了一會兒,只看見亮燈閃呀閃的,螢幕上什麼都跑不出來,沒多久就發出「嗯嗯」的聲音,仿佛引擎馬達到了盡頭。
完了!罷修改好的程式都還在里面,這下子他可得重來了。
唉!沒事玩什麼英雄救美,早該在她踏進門口前,就算是燙手的山芋,也要把她拉走。
他找出螺絲起子等工具,開始解體Notebook,看看能挽回多少。
直到牆上的鐘敲了兩下,腰酸背痛的他才警覺到已經半夜兩點。轉過頭看著躺在他唯一一張單人床上的湯琪瑤,她的動作也夠快的,他還來不及勸阻她別喝下東西時就一口飲盡,安眠藥不曉得會讓她睡多久?
殷之澈早就听人說過,在那條街上的酒吧都不是什麼正當經營場所,是一些街頭混混、黑社會流氓、上班女郎、找一夜的無聊男子聚集的地方。
沒想到她硬是不听勸,不過還好被下的不是什麼FM2,噢,不然現在是什麼情況都很難預料。
他丟下手中的工具,熄了桌燈,悄悄地湊近。
她閉上眼沉睡的模樣溫柔多了,像只溫馴的白兔。
她的身材瘦削,小小的臉全被眼、鼻、嘴所佔滿,再加上她的長發,真讓人懷疑她一天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她看起來比海報上的模樣還小,但「靈氣」沒那麼重,也多了份疲倦。
殷之澈坐在她身旁凝視許久,怎麼樣也想不到在情人節的晚上竟讓他遇上這樣的事。很久以前,他就不再相倍緣分、命運之類的說辭。他才剛剛在海報上看見令他心動的眼楮;沒想到隨即就讓他遇見眼楮的主人。
他從來不曾在街上與人相撞,頭一道卻就撞上了她。
他也從不曾跟蹤女人,首次就是為了她。
殷之澈還不清楚這代表了什麼,但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的女人迷惑。她渾身上下充滿了防衛性,不輕易相信人,也不願與人多交談,像長滿了尖刺的刺蝟。雖然她故意裝成一副對任何事都漠不在乎的樣子,但卻掩飾不了她眼底的憂郁。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讓她對人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