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默。
朱利不敢置信,不過才一個晚上而已,事情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糟糕?
「不是離婚。」一晚沒睡的嚴立綱,沙啞的嗓音堅定反駁,「只是暫時分開而已。」他很堅持這個說法,也只能堅持這個想法。因為他們之間,早在結婚前就同時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那份協議書,是岳父當年為了保護女兒要求事先擬好的,內容包括了財產分配等條件。
他眼神一黯,想到了自己今天早上送走她的時候……
他抿著唇,眼里布滿血絲,那是一夜未眠的後果,「書禾……我們就不能再好好談談嗎?「
這樣類似請求的話語從強勢的他嘴里說出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為了挽回妻子的心,他最終還是咬著牙說出口。
她拉著一個行李箱,站在玄關處回望著他,輕聲說︰「我已經做了決定。「
這次離開,是她的放手一搏,因為他其實有很深的大男人主義,總堅持自己堅持的,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刺激,她想他永遠不會注意她的想法和意見。
他一直沒有發覺兩人的問題,總試圖用物質去填滿她是生活,兩人的交流越來越少,甚至有時她發現自己能夠聊天的對象僅限于林嫂。可忙碌的他,又永遠只關心她錢夠不夠用,她都快不知道自己還能對他說什麼了。
他不讓她出去工作,連做家事也幾乎不讓她動手,以至于她慢慢與之前的朋友漸行漸遠,不再聯絡。日復一日無所事事生活著,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在他身邊存在的價值。
他拉住他行李箱的把手,「至少晚幾天再走,等我幫你找好房子,還有讓林嫂先過去整理一下……「
她打斷了他的話,微笑拒絕,「不,不需要,我可以自己來。「
如果又全都讓他插手的話,那她不過是換個地方、換個方式讓他豢養而已。
「那你要住在哪里?吃飯怎麼辦?」他皺著眉,依舊不放心的追問。
如果是過往,或許她會很開心,接受他這種像把她當成孩子般的寵愛,但現在,她需要的是他的信任和尊重。
「立綱,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她將他拉住行李箱的手撥開,然後果斷的走到門口,「等我找好了地方安定下來,我會聯絡你的。」說完,她直接出門坐上叫來的計程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想到她離開時那種毫不留戀的態度,他冷凝的神色忍不住又沉下幾分。
暫時分開,不就等于分居?通常走到分居這一步,也距離婚沒多遠了。朱利在心底小小的月復誹著。
看著眼前仍舊沉悶但樣子多了點狼狽的好友,他小心試探的問︰「是因為我嗎?昨天靠得太近,你老婆誤會了?」
「不是。」
「真的不是?」朱利臉上充滿打探八卦的她奇,難得熱心說︰「如果真是我搞出來的麻煩,你千萬不要客氣,我真的可以去解釋。」
嚴立綱默然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不用了,跟你沒太大關系,是我們夫妻自己的問題。」
說是沒關系,不過他一來人家夫妻就分居,怎樣都讓他感覺有那麼別扭。
一想到此,看著平常囂張得半死現在卻只能坐在這里無計可施的男人,朱利受不了開口諷刺,「我說你啊,平時不是把老婆管得死死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刻,都拿不出你身為男人的魄力來?」
此話一出,換來某人陰森的瞪視,朱利猛地打了個冷顫,連忙扯笑打哈哈。
「呵呵,我剛剛是胡說八道的,胡說八道……不用理我,我自己離開。」說著,他飛快往門口移動,馬上消失在某個可能將要抓狂的男人面前。
等到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嚴立綱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點了根很久沒抽過的煙,讓白色煙圈慢慢在空中消散。
朱利說得沒錯,到了關鍵時刻他卻讓她走了,實在不符合他過去的行事原則,但昨天她說的那些話確實讓他太過震驚,即使過了一個晚上,他心情還是無法平靜。
直到昨晚听完她平淡的敘述時,他才明白,一直以來兩人關系日漸冷淡的原因出在這里。
她不說,他還以為她逐漸缺少笑容是因為他做得還不夠,所以他拼命的買任何女人應該會喜歡的奢侈品給她,嚴厲的要求幫佣服侍她,只希望能讓她滿意他為她打造的溫室,希望兩人能夠回復從前曾有過的溫馨生活。
可是沒想到,他做得越多,反而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弄懂她要的究竟是什麼。一想到這里,他臉上不禁露出自嘲的笑。
在了解到自己的錯誤後,他怎還能用強硬的手段將她留下?
不過,這狀況絕對只是暫時的而已,他相信他們會重新在一起。
絕對。他重重的在煙灰缸里捻熄了煙頭,再次在心里強調。
第4章(2)
***
昨天晚上,栗書禾同樣度過一個無眠的夜晚,只不過她想的是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雖然曾在大學時有過一陣外宿的日子,不過那時是住在學校宿舍里,基本上,她只要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就好,而現在,她的問題顯然復雜許多。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先找到可以讓自己住下的房子,還有必須盡快找到工作,否則會沒辦法應付之後的種種開銷。
雖然嚴立綱替她在戶頭里維持著一定金額的存款,但非到必要,她不是很想動用那筆錢。她只希望自己在婚前存下的零用錢,可以讓她多支撐幾天。
幸運的,她在路過一個社區時看到一則分租房屋的廣告,而更讓她驚喜的是,那個分租人恰巧是她高中時代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蕭珍珍。
珍珍那間房子,是為了開間手工藝品店,一樓店面,二樓倉庫,而房子的三樓就空了下來,才讓她撿到便宜,用租一間小套房的錢住進了這間看起來很不錯的房子,並且獨佔一層樓,還順便找到一份工作。
下午時分,通常是手工藝品店最清閑的時候,蕭珍珍和栗書禾兩人坐在桌子兩端,手中各自忙著編織樣品毛衣和制作水晶花藝,一邊聊著天。
「書禾,你最近還有和你老公聯絡嗎?」蕭珍珍拭探的問著。
「聯絡?沒有。」栗書禾搖了搖頭,「我只給了他這里的地址。」
蕭珍珍疑惑的問︰「你之前說打算和老公分開一陣子,是因為你……想離婚嗎?」
那個讓她不得不問這問題的可惡男人,害她感覺自己像是打探好友隱私的八卦女。
「離婚?我沒想過。」栗書禾再次搖頭,困惑的看著好友,「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問我這個?」
蕭珍珍干笑幾聲,攤了攤手,「沒什麼,你也知道秦源朗那阿呆就在生技公司工作,好像……就是你老公的公司。他說最近公司里的主管每個人都挺害怕看見董事長,因為董事長脾氣變得更恐怖,所以就猜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知道你在我這里工作,就想要我問問看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理由說得漏洞百出,而且爛到不行,但蕭珍珍也只能隨口胡謅了,她總不能說其實是嚴立綱身為大老板,「拜托」下屬的未婚妻去跟他老婆打听口風吧?
可惡!秦源朗那個臭阿呆,干脆換工作算了!
栗書禾沒有回應,像是還在想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也有可能她根本就知道不是這個原因,只是沒有挑明。
但不管是哪一個,蕭珍珍都很慶幸好友沒有翻臉讓她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