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汪詠蓁差一點念出阿彌陀佛之際,他又劈頭下了一道指令。
「明天有場音樂會,你替我去一趟。楊秘書會把票拿去給你,花我已經請她訂好了,你只要代表我到場就可以了。我不多說了,會議還要繼續進行。對了,下星期六我會回來,要不要替你帶什麼?」
「不用,只要把你的心帶回來就好了。」她甜甜地說。
林昌燦頓了一下,才嚴肅地說︰「你哪里學來這種惡心話呀?乖一點,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千萬別學壞東西了。再見。」什麼嘛,一片真心卻被他當成是肉麻,真是不解風情。
汪詠蓁不禁又想起他對自己的「禮貌周到」與「不逾矩」。她曾經向母親抱怨過這一點,但母親卻說這種能夠坐懷不亂的男人很少見,而且一定不會和女人亂搞關系,所以她應該感到放心,而不是抱怨。
或許吧。汪詠蓁邊想邊伸了個懶腰。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瞌睡蟲再度開始作祟,她向後一倒,把身體埋在柔軟的棉被里。管他什麼生括散漫,反正也沒人會知道。
她只知道南非有個曼德拉,但曼赫拉是誰呀?等等,下排文字中還有個西布德……吸不得?哈,那個人的名字還真有趣。
汪詠蓁站在音樂廳門口,一頭霧水地望著看板上難懂的介紹文字。她一向對古典音樂敬而遠之,在那一大票音樂家里勉強只記得貝多芬、莫扎特兩個名字,
不過那也是因為看過「永遠的愛人」以及「阿瑪迪斯」兩部電影,不然她簡直是古典音樂白痴。還好昌燦覺得女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所以很少和她談論音樂,不然她的缺點肯定又多了一項。
唉,光是看板上的介紹就已經那麼難懂了,進去之後八成只有睡覺的份。
就在汪詠蓁抱著無奈的心情準備入場時,另一個看板上的文宇卻引起她的注意。
敝了,同樣都是介紹文字,剛剛那個她一點都看不懂,而這個就一目了然,即使她根本就不知道巴哈、海頓是誰。
文理斯特交響樂團指揮阿巴提特別客串大提駱穎川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海頓大提琴協奏曲這是B廳的節目單。
汪詠蓁的眼光停駐在「駱穎川」這三個字上面。
這麼巧?她有點難以置信,不由得對這個人產生莫大的好奇。既然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這里,不去看一下駱穎川長什麼樣子,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可是昌燦交代的是A廳的節目……汪詠蓁覺得左右為難、但最後好奇心戰勝了責任感,她在A廳來賓簿里簽了林昌燦的名字後,拿著票混進了B廳。
一進到廳里,她就發現一個怪現象,雖然人還沒坐滿,但放眼望去,全場幾乎都是女听眾。這個駱穎川真的這麼吸引人嗎?找個最角落的位子坐下來,汪詠蓁不經意地听見前排的兩個女人正在談論駱穎川,她好奇地豎起耳朵聆听。
「駱老師是我們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全校的女生都對他迷人的風采萬分傾倒;只要是他情節的課,不管是不是主修大提琴的人,統統跑來旁听,搞得我們這些真正修課的學生老是沒位子坐。」
「我在美國時就對他迷人的風采稍有耳聞,但當我有機會到他就讀的大學去一睹風采時,卻听說他回台灣了。沒想到今天能親眼見到他的表演。」她們兩人越說越興奮,聲音不自覺地抬高起來。
「我看這場演奏會,大概全台灣音樂系的學生都來了。」
「嘿,听說他上課很嚴?」
「是呀,他都不苟言笑,好嚴肅哦。如果我們沒事先預習琴譜,他還會發颯罵人。」
「嘖嘖,真是看不出來。」
「听說他的戀愛史用一個月的時間都講不完。」
「真的?這也難怪,像他這麼帥的人,一定有一大堆的女人倒貼。」
「愛上他的女人可慘了!我听說他換女人的速度像換內褲一樣……」
接下來的話汪詠蓁听不清楚,因為燈光開始變暗,大家紛紛鼓起掌來。接著,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表演台被上方的水銀燈投射得如同白晝般;所有的樂器安靜地躺在固定的位置上,而最前方則擱著一大把大提琴。掌聲忽然趨于熱烈,穿著統一服裝的團員們陸陸續續地就定位。然後,汪詠蓁看見一個萬萬沒有想到的人出場,走到大提琴旁邊。
難道他就是駱穎川?汪詠蓁的心髒居烈跳動,幾乎要跳出胸腔。雖然他將長發梳齊綁在腦後,並且戴上一副無框眼楮,但她依然認得出來,他就是那個利用她甩掉女人的公子。
汪詠蓁覺得渾身不對勁。
她明明是個古典音樂白痴,可是今天晚上卻被這個什麼無伴奏大提琴的給迷住了,或者應該說她被駱穎川吸引住了。
她的視線根本離不開舞台,尤其是駱穎川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中間休息時撥弄頭發的模樣,都沒從她的眼底溜過。音樂真是神奇,不需要言語就能無限制地溝通。
舞台上的他全神貫注在演奏上,他的悲喜全漏在那時而緊蹙、時而舒坦的眉尖上。一彎腰、一起身,撥弦、擦弦,雖然緊閉著眼,但從他多變的表情中,汪詠蓁知道他將所有的感情藉著音樂表達出來。
而她的思緒也跟著他進入時而喜悅歡愉、時而柔腸寸斷的情境里;她被駱穎川迷住了,完全忘記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從他手中流出的琴聲溫暖而充滿感情,仿佛他與大提琴正熱烈相愛。他每拉動一次琴弓,就如同親吻愛人般的熱切;他每撥弄一次琴弦,就猶如下輕輕著戀人的頸頰。
台下的听眾就和汪詠蓁一樣完全被他馴服了。
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下都听得見,他的琴聲說服了每個人,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听任就他營造出的情境里,隨著音符的高低起伏,內心不斷地受到沖擊,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
汪詠蓁發現自己的眼眶濕濕的。他是那樣冷酷、輕易就甩掉感情的男人,怎會有如此充沛的感情呢?她不禁有些恍惚,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駱穎川的一切都令人費解。
表演安可曲的時候他並沒有再出場,汪詠蓁有些遺憾地離開音樂廳。
踏出大門,她才發現外頭已下起傾盆大雨而四周的計程車早已被先一步離開的人搶光了。她正想干脆淋著雨徒步走到另一條街,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是她!那個被駱穎川喚作小薔的短發女子。
小薔挽著一名中年男子,高傲地站在汪詠蓁的面前。從她身上那襲鮮紅色的晚禮服,以及耳朵、頸子上所佩戴的貴重珠寶來看,她顯然經過一番細心打扮。
「怎麼沒到後台等你的白馬王子呢?該不會這麼快就被人取代了吧?哈!小傻瓜,他不會真心喜歡你的,我剛剛到後台去向他炫耀我的新男友時,很巧的,發現他又換了新女友,現在兩人說不定正在里面卿卿我我呢!別傻傻地站在這里等他,要像我一樣想開一點,不過……你真的夠慘了,好歹我還和他交往了一個月,你呢?恐怕連一星期都沒有。」
汪詠蓁不想讓她誤會,開口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小薔笑著打斷她︰「別逞強啦,這種時候還死要面子。醒醒吧!快點離開他才是聰明的。」她故作瀟灑地揮揮手,便和那名中年男子坐著凱迪拉克離開。看見她這副模樣,汪詠蓁一方面佩眼她的復原能力,另一方面也懂得為什麼駱穎川說她是演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