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晴,先休息一下吧!」
「喔,好。」蘇韶晴雖是停下了撥弄琴弦的手,但整個人仍舊沉浸在困惑的思緒中。
「你在想什麼?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白湘芸忍不住問她。
「我∼∼」蘇韶晴遲疑了半晌,最後禁不住好奇地問道︰「芸姐,我是不是長得像什麼人呀?」
白湘芸一陣錯愕,月兌口反問︰「你怎麼知道?」她什麼也沒有說呀!
「我真的像某個人?我像誰?」蘇韶晴立即追問。
既然白湘芸也這麼說,那就沒錯了,她的確長得像某個人,但這某個人到底是誰呢?
不過就是長得和某個人相像罷了,她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呢?為什麼她們全都一副吞吞吐吐、有口難言的模樣?
「你長得像∼∼」白湘芸的話才剛到嘴邊就突然=頓住,她想起李毓棠曾提醒她別對蘇韶晴提起柳縴縴的事,于是便趕緊硬生生地改口。「你哪有長得像誰?是你多心了?」
「可是∼∼」看樣子明明就有,為什麼芸姐不肯說呢?
眼看蘇韶晴還想追問,白湘芸連忙轉移話題。「好了,應該休息夠了,我們繼續來練習吧!」
「但∼∼好吧∼∼」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蘇韶晴只好懷著滿月復疑惑地坐回桌前,雙手再度搭上琴弦,輕輕地撥弄。
由于她比剛才更心不在焉,所以彈出來的琴聲已不是樂音,只能算是不堪入耳的噪音。
白湘芸靜默地望著蘇韶晴,眼中不禁流露出幾分同情。
由于李、白兩家還算有點交情,所以對于李毓棠和柳縴縴那段悲淒的愛情,她也略知一二,當初她還曾為了他們的境遇而落下同情之淚。
如今李毓棠將外貌有幾分像柳縴縴的蘇韶晴留在身邊,還要她學習一切柳縴縴所擅長的技藝,難道他的用意是要將她改造成另一個柳縴縴?
如果真是這樣,那蘇韶晴真是太可憐了!試想,有誰會希望付出一切的努力,卻只是為了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白湘芸暗暗嘆了口氣,同情心在心底泛濫著。不告訴蘇韶晴實情也好,有時候,不知情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等等,韶晴,你剛才那邊彈得不對,應該要這樣∼∼」白湘芸專心地教導著,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芸姐,對不起。」蘇韶晴突然推開了眼前的琴。「咱們今天就先練到這里好不好?」
她驀然想起李毓棠書房里的那幅畫,她越是回想起畫中的女子,心里就越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她想去向李毓棠問個明白。
「呃?可是∼∼」白湘芸傻住了,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
「芸姐,我們改天再繼續練吧!」匆匆地扔下這兩句話後,不等白湘芸同意,蘇韶晴便已逕自跑開了。
她要趕緊解開心中的那個謎團,否則她會一直不斷地胡思亂想,那就什麼事也別想做了。
※※※※
避家洪伯端了一盅剛沏好的春茶來到書房。
「少爺,茶。」洪伯將茶遞給李毓棠。
「先擱著吧!」李毓棠連看也沒看洪伯一眼,他的目光膠著在柳縴縴的畫像上,許久不舍移開。
這些日子,他幾乎天天到書房來,什麼也不做,就只是盯著柳縴縴的畫像,從正午一直待到黃昏。
沉思往事立殘陽……正是他的寫照。
洪伯將茶擱在桌上,看著李毓棠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嘆氣。
「唉,蘇姑娘真是太可憐了。」洪伯喟嘆地低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李毓棠听。
「可憐?」李毓棠收回了視線,轉頭反問道︰「我對她不好嗎?不但提供她一個安身之所,還讓她學習琴棋書畫,一切大家閨秀該會而她不會的甚至還打算不久的將來要娶她為妻,她怎麼會可憐?」其實李毓棠並非不懂洪伯的意思,但他刻意佯裝不懂。
「那是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柳姑娘,要不然少爺也不會帶她回來了。」畢竟在李家待了二十余年,洪伯對李毓棠的性情堪稱十分了解。
「別胡說,這件事和縴縴無關!」李毓棠撇開頭,心里升起一股被輕易看穿的懊惱。
洪伯又嘆了口氣。「怎麼會和柳姑娘無關?自從蘇姑娘來了之後,少爺待在書房的事件比起以往要多上許多,甚至時常看著柳姑娘的畫像出神,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有這麼夸張嗎?李毓棠想要反駁,卻是一陣語塞。
的確,自從蘇韶晴出現後,他對柳縴縴的思念就更深切、更沉痛了。
「少爺,柳姑娘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把她忘了吧!」洪伯苦口婆心地勸著。
洪伯可以說是看著李毓棠長大的,因此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整天沉浸在痛苦之中。
「忘?怎麼可能忘得掉?」李毓棠蹙緊了眉心,沉痛地說道。「這輩子我最愛的女人,只有縴縴一個人而已。」
「那蘇姑娘怎麼辦?」
「她?」李毓棠的視線再度移向畫中德柳縴縴,眼神幽遠而飄渺。「如果她更像縴縴些,或許我會愛她,但也或許不會。」
畢竟,他是如此地痴愛著柳縴縴,如果他這麼輕易就變了心,那他對柳縴縴的愛也就不真了。
听了李毓棠的話,洪伯打從心底感到難過,他知道若不是因為愛太深、太濃,也不會這樣難以忘卻與釋懷了。
只是∼∼這一切對蘇韶晴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
像她那樣一個活潑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娃兒,硬要她改變性情成為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實在是太為難也太勉強了。
當洪波忍不住想為蘇韶晴多說幾句話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蘇韶晴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走了進來。
乍見她的出現,李毓棠和洪伯皆是一愣,回過神後,李毓棠對她的舉止不贊同地擰起了眉。
「怎麼這樣莽撞冒失?進來前怎麼不先敲個門?」
蘇韶晴仿佛沒听見他的話似的,全部的注意力皆放在牆上的那幅畫上,看著畫中德柳縴縴,她的一顆心又酸又澀、揪疼不已。
原來,畫中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而是一位名喚柳縴縴的女子!而那個去世多年的女子,正是李毓棠心中唯一所愛的人。
沒錯,剛才他們的對話她全都听見了,而且還听得一字不漏,讓她想假裝自己听錯或誤解了他們的意思都不行。
她心痛地望著畫中德女子,驀然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太可悲了!
那天乍見這幅畫,她還以為畫中人是她,結果根本不是!畫中女子的氣韻神態比她端莊優雅得太多太多了!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明白為什麼梁彩霓和白湘芸在乍見她之初,會露出滿臉的驚異,原來是她長得和柳縴縴有幾分相似,原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原來,當初她在鎮上落難時,原本冷眼旁觀,不願伸出援手的李毓棠,是因為見著了她的臉,發現她的容貌有幾分像柳縴縴,所以才改變主意救了她,帶她回來,甚至有意娶她為妻。
原來,他所謂的「改造」,不是為了讓她能夠更匹配得上他,而是要她更像他逝去的愛人!
這一切的一切,竟全都是因為她的容貌!有生以來,蘇韶晴第一次厭惡自己的臉!
「毓棠哥,你真的很愛這位柳姑娘?」她的聲音有些空洞、有些輕虛,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李毓棠聞言臉色一變,不自然地輕叱道︰「別多問,你只要認真地將琴棋書畫學好就好了。」
別多問?是嗎?原來她連問的資格都沒有?原來∼∼她只能當個空有容貌、沒有聲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