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御安接過那張紙條,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告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丹尼爾語重心長的又道︰「我明白你的立場,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因為艾伯特也在那些失蹤的人之中。」後面的聲音幾乎小得听不見,但是蔣御安頓下的腳步卻說明了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沒有回頭,只在沉默了下表示,「我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的。」
這次,他沒有停頓,飛快的離開。
他怕,繼續听下去,會讓他的心動搖到直接答應丹尼爾的要求。
因為看在曾經救他一命的艾伯特份上,于情于理,他似乎都該答應這個請托。
當他回到家時,徐尚菲已經醒來,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DVD打發時間。
電視里,正播放著著名的戰爭片「搶救雷恩大兵」,蔣御安眼角微抽,不知道這該算不算是巧合,沒有說什麼,他坐到沙發,安靜的陪著她一起看DVD。
心在不焉的他,幾乎沒有注意看電影的內容,除了片尾最後那段似曾相識的台詞。
AndI'vetriedtolivemylifethebestthatIcould.(而我也盡力好好過著我的人生)
Ihopethatwasenough.(我希望這已足夠)
Ihopethat,atleastinyoureyes.(我希望,至少你也覺得。)
I'veearnedwhatallofyouhavedoneme.(我沒有辜負你們為我做的一切)
蔣御安想到在那片戰火連天的土地,第一次受傷以為自己差點死去的時候,艾伯特就對他說過這段台詞。
艾伯特,一個四十多歲的美裔男子,他沒有老婆沒有孩子,幾乎在戰場上度過他的大半生命,然後在那次他受到流彈波及時,這位亦師亦友的男人推開他,結果自己卻受了重傷。
這段話,是在兩人養傷時,艾伯特打趣的說給他听的,他說,希望以後能夠听到自己對他說那樣的話,或者是他在戰場上救過的人能夠有一個人對他這樣說。那麼他會覺得自己帥氣的人生已經完整了。
那時候只覺得好笑,覺得這個長輩居然就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險些把命給搭進去。
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笑,因為很快就陷入昏迷的他被送上專機回到台灣,而艾伯特則是繼續在組織安排的地方養傷,然後繼續回到戰地當他的醫生。
當電影開始播放片尾曲時,他還在出神,眼神無集距的盯著熒幕,直到徐尚菲疑惑的臉擋在他的前面。
「怎麼了?怎麼出去一趟後,回來就怪怪的?」
蔣御安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靜靜的握著她的手,最後她大概是見問不出什麼,決定先去準備兩人的午餐再說。
她起身的瞬間,他從背後輕輕的抱著她問︰「如果……我現在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救一個人的話,你覺得怎麼樣?」
「很危險?」她轉過身,臉上帶著憂慮。「有多危險?而且為什麼要去?」
「我有個老師在戰區失蹤了……現在其他救援的人手都找齊了,只缺一個醫生……」他深吸了口氣,最後還是決定不隱瞞她老實說出。
「戰區……」她重復了幾次,卻只覺得腦子像是一團漿糊。
她是活在和平年代、和平世界的人,她知道的戰爭都是從漫畫、從電影上看來的,直到上次看到他身上的彈痕,才深刻體會到戰爭的血腥,上次他是好運大難不死,但幸福之神會永遠的眷顧他嗎?她連想都不敢想,萬一他出事了,該怎麼辦?
她眼眶發紅的看著他,「只有你能去嗎?沒有其他人嗎?沒有嗎?」
蔣御安憐愛的模著她的發,擦去她的淚,「沒有……如果有的話,召集人也不會特地找上我,我也不會這麼為難……」
她握住他的手淚眼婆娑,「不要去,總會有其他人去的……」
她不要他去當那個舍己為人的英雄,英雄讓別人去當,她只要他平平安安的陪在她的身邊就好。
「尚菲。」他直直的凝望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的說︰「失蹤和受傷的人不只是一個,其中一個是我的老師,他甚至救過我,上次我被流彈波及時,是他推開我幫我擋下最致命的一擊,他是救命恩人……」
第7章(2)
他說的緩慢,但徐尚菲卻覺得自己的心涼得飛快。
心一點一點陷入冰窖之中,她甚至覺得連自己的血液都開始凍結成冰。
她難受萬分的看著他,「你早就決定要去了……對不對?」
蔣御安沒有點頭沒有搖頭,但他眼中的那一抹猶豫卻出賣了他。
徐尚菲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後,又睜開。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現在自己還在作夢。
希望現在只是一場惡夢,眼楮一睜開,夢就醒了。
但是沒有。
她睜開眼,他還是在,並用著那種帶著愧疚又堅定的神情看她。
她緩緩的坐下來,低低問著,「真的要去?」
她在心中大喊,希望他給出否定的答案,只是可惜最後還是失望了。
「尚菲,這是最後一次了,只有這次我不能拒絕。」看著她突然蒼白的臉色,蔣御安心中一痛。
但丹尼爾最後的那句話打中他的軟肋,艾伯特也在那群人之中,他就不可能不去。
徐尚菲將臉埋在他的大掌里,然後深吸了口氣,臉上回復了平靜。「什麼時候出發?」
「很快……可能三天後就要離開了。」他也知道時間有點倉卒,但戰場上的救援刻不容緩,那些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甚至是命懸一線。
她忍不住一驚,「這麼快?!」
蔣御安苦笑,「他們已經失蹤好多天了,雖說現在已有了大概的方向去尋找,但在戰區里……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那我知道了。」她垂下頭,拉開他的手,拋棄那份溫暖,緩緩往廚房走。
「尚菲……」看她的樣子有點不對勁,他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她制止。
「別說了,我現在正在努力說服自己讓你去,如果你說得太多,反而會讓我反悔。」徐尚菲忽然有些恨起自己不夠自私,也太理智。
如果她大哭大鬧,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他?
只是這個答案注定無解,因為她比誰都清楚。
在他決定要去救人時,他就已經不只是她的丈夫了,還是個救人于危難之中的醫生。
三天後桃園機場
丹尼爾看著蔣御安歉聲道︰「對不起,麥斯威爾……」
直到昨天,他才知道麥斯威爾這幾天才與前妻復合,但是兩人甚至還沒有二度蜜月就被他叫往戰場。
他神色淡然的搖頭,「不用對不起,決定是我做的。」
機場里,人來人往,卻沒有他最想見的人,因為他故意不叫醒她,一來是昨天他終于確定她懷孕的事,希望她在家好好的休養,二來是他不想讓她看見這別離的一幕。
分別總是傷感,何況他去的還是危險的戰區,他總覺得讓她來為自己送機很殘忍。
在兩人要通關的時候,另一邊,匆匆趕來機場的徐尚菲正在不斷的梭巡著蔣御安的身影。
開車送他來的藍偉山同樣也是一臉的著急,拉住她慌亂的身影,他沒好氣的罵道︰「徐尚菲,你這個傻妹,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啊!還跑什麼跑?!」
她理都不理他,兀自四處張望著,直到在通關處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她更是跑得飛快,沖到通關口,卻被航警給攔了下來,隔著一點屏障與蔣御安默默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