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仔細的盯看著她的臉,試著從她的五官去聯想存在于他心底那抹鬼魅可能的模樣,卻是怎麼都想不起那鬼魅最初的形貌,該死的!「我是問,是什麼造成那些傷痕的?」
「忘了。」嚴水練敷衍道。
她的回答簡直讓秦朗日氣壞了,「你該不會真是個白痴吧?」白痴到連自己是怎麼受傷的都會忘記?「還是你看不起我這個殘廢,所以才不想說?」
嚴水練不再回答。
他往後抓住他推動的雙手,「衣服里還有嗎?」
她再次用力擺月兌他的抓捏,「有。」
「讓我看!」他急切的要求著。
她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急切感,「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氣急敗壞的追問。
「因為這是我的身體,所以我可以說不要。」她無奈的將他留在客廳,然後取回她的醫療袋從中找出溫度計遞給他。「量體溫。」
他根本不管他到底拿了什麼東西給他,「給我看你的傷!」只在意著自己想在意的事。
「我說了不要。」她拿著溫度計的手堅持的停在他的面前,「你要量體溫。」
「我偏不!」他是跟她扛上了。
她又伸手去觸踫他的額頭,而他則是趁此機會拉高她的衣袖,果然看到她手上的傷痕就沿著手背蜿蜒到手臂,「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傷痕的?」竟然丑陋到讓人禁不住顫抖的地步。當他的顫抖經由她的手臂傳遞到她的知覺時,她疑惑的將他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退到距離他一尺半遠的地方,恢復平靜無波的態度,拿著溫度計堅持要遞給他。
秦朗日認真的看著她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瞳里,「給我看你的身份證,我就讓你量體溫。」
嚴水練卻像是沒看見般,轉身走開了。
這讓他莫名的忘了思考,完全不懂她的行為模式,直到她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將身份證遞交給他。
「你真的有十八歲了?」秦朗日看過後反而感到更加的困惑、混亂,「你父親是嚴正,母親是嚴巧鏡。」
居然……與存在他心底的那抹鬼魅完全沒有雷同的地方,可為什麼他就是會覺得她與那個李相思……
「溫度計拿來。」不願再回去想過去那段殘酷的夢魘,他將身份證丟還給她,再搶過她手中的溫度計,「為什麼這麼落後?秦家沒付你錢?」
她偏頭思索著,「有。」因為父親有定期匯錢給她。
「那為什麼不準備耳溫槍或是額溫槍?」嫌惡的拿高手中的溫度計,「這種,很髒!」
「新的。」她強調。
他只好勉為其難,「怎麼用?」
「放在腋下夾緊,等三分鐘。」嚴水練簡單解說。
他照做了,只是微紅的俊臉泄露了一點他必須妥協于她的窘困,「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就一定是你害的!你不只笨手笨腳,還不知羞恥,知道嗎?」
再加上想起昨天在浴室里發生的事,更是讓他耿耿于懷,「你最好不要以為你自己有可能被我看上,因為你丑、你窮,你一點價值也沒有,知道嗎?」他又還原到那個充滿了惡意與殘忍的惡魔形象。
而她也同時恢復成完全不為所動的形象,提醒道︰「還有一分鐘。」
「你看過自己沒有?已經長得夠丑了,還一副面無表情的死人樣,我看大概連社會最底層的人都看不上你!你說你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她愈是沒反應,他就愈想刺激到讓她有反應,所以在言語上就變得更加惡劣了,「就連替你覺得可憐都太多余。」
「三分鐘到了。」她平靜的伸手要會溫度計,「三十八度七,你發燒了。」
但是對于他的嘲諷,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下子你真的該死了,咳咳!」他緊緊抓住她的手,「先說好,不準你把我推出去,听見沒有?」指關節都泛白了,「絕對不準把我推出去!」
她的手腕于是被圈印了五指紅痕!
而在那紅痕漸漸淡去時,被隱隱埋進肌膚的記憶里的是他激烈的舉動,還是她手腕肌膚的感覺?
第2章(2)
××
從修車廠到爛人的家,步行要五分鐘;翻牆的話,不到一分鐘。
但是因為小蟬警告過他,所以就算是貼靠在牆壁上就可以听見那些惡毒的怒吼聲,他還是不能沖進去教訓那個「少年得志大不幸」的爛人。
只能「唉!」一聲走過來,再「唉!」一聲踱過去。
「大熊師傅,水練才去了一天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夸張嗎?」學徒之二雷雨拿著扳手走過來時,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不懂就閉嘴!」學徒之一陸十一李克用嘴形無語的警告著。
學徒之三陸十四也列舉著自己的經驗,「做人家老爸的都是那樣啦!像我的前女友老爸也是,出去一次就盤問一次,有夠煩的,就算他女兒夠正,讓他這樣瘋下去,我看到最後他連哭都來不及——」
「什麼最後?」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傳到整個修車廠。
陸十四猶不知死活的繼續說著,「留到沒人要的最後啦!」
啪!「好個死小子,竟敢說我家的水練寶貝沒人要?那我就先打得讓你沒人敢要……」墨黑的臉顯得窮凶極惡。
「大熊……」
可只要那恬柔的聲音一叫喚,就會立刻消氣成一只玩偶熊。「什麼事?」熊家康暫時停下替水簾寶貝討回公道的暴行,三步並作兩步的想跑上樓,卻在樓梯口見到黃小蟬,「你要去哪里?小蟬。」
「水練打電話來說秦朗日生病了,問我可不可以過去一趟?」黃小蟬拿著出診用的醫生包,代表他已答應了。
「厚——為什麼只叫你,不叫我?」熊家康不禁捶胸頓足。
「誰是醫生?」黃小蟬只覺得莞爾。
「你。」熊家康不得不垂頭喪氣的承認。
黃小蟬只得無奈的推開攔在自己肩背上的大個兒,「那麼,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當然要。」這還用得著問嗎?
「兩個條件,不準動手動腳,也不準動口。」她眉眼橫掃而過,熊家康立刻點頭如搗蒜,卻在十分鐘後,馬上感受到自己答應得太快的下場。「忍,我要忍耐!」因為某個爛人的冷眼掃視下,熊家康必須用盡全力掐緊自己堅如磐石的粗腿,才不至于食言。
「那個髒兮兮的男人是誰?」秦朗日火上加油的問。
熊家康听得忿忿不平到幾乎要咬斷牙根。
黃小蟬溫柔的拍拍他似蒲扇似的大手,無聲的傳遞著安撫,「他是我的老公,是應我要求陪我過來的。」
「丑八怪是去哪里找到出診還需老公陪伴的醫生?難道你是中看不中用到只能讓自己的老公跟來恐嚇人嗎?」秦朗日尖酸刻薄的奚落著。
黃小蟬卻只是輕淺的笑說︰「還真是被你給說中了,我確實是個沒了老公就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人,所以你若不想讓我治療,我是可以了解的,其實平常人感冒多半去診所或藥局拿個藥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勞動醫生上門親自出診,又不是什麼重要任務,你說是不是呢?」
「哼!把處方留下後,你就可以走了。」秦朗日懶得理會牙尖嘴利的女醫生,推動輪椅,背對著黃小蟬。
而沒听見嚴水練的熊佳康卻忍不住開口問︰「水練呢?」
「這麼會找時間偷懶,偏偏趕也趕不走,死皮賴臉的。」秦朗日冷傲的嘲諷著,「不知道是不是窮人多丑鬼,所以才會滿身傷痕的讓人倒足胃口,依我看,應該不會有那個男人敢要這麼丑的女人吧?」
那惡毒的話語讓熊家康差點就氣不過,忍不住的轟他個滿頭包,幸好黃小蟬立刻橫射過去一眼凌厲的警告,才讓心直口快的傻大個把沖到嘴邊的深仇大恨給嚼碎,再和著血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