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輕吹送,他忍不住希望,就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吧!就這樣……當作是一種地老天荒。
第六章
「你在做什麼?」濃重的睡音從床上傳來。晴空半抬著頭、睜著一雙眯眯眼,看著站在書櫃前不知在做什麼的凜,疑惑地問著。
凜頭也沒回,一邊靜靜做著自己的事,一邊靜靜的答道︰「整理。」
晴空的細眉微微揚了起來,極度困惑地跟著念了遍︰「整理?」
那個字匯像是根本不曾存在于她的記憶字典中那般,教她睡意綿綿的腦袋更加混沌了,「整理什麼?」她問。
「你的房間。」他答。
「為什麼?」
「因為你的房間太亂了。」
「亂?」她看看左又看看右,那個字匯對她而言又更加陌生了。「有嗎?哪里亂?」
他有些無奈,然而對于她這種愛亂撿東西又愛亂丟東西的行為卻又忍不住會想縱容,是一種心甘情願的疼寵;暗自笑嘆了一口氣,轉回身輕輕對她說道︰「你的房間需要整理。」
其實早在看見這房間的第一眼時就想幫她整理了。一部份是因為她的房間實在太亂;一部份則是他自己習慣規矩及整潔的個性使然。于是在七天的祭典過後,他就決定要開始替她好好整理一番,不然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在她所撿回來這些堆積如山的東西中被徹底淹沒。
她直覺翻了個身,想看看她身後的地方是否真如凜所說的那麼需要整理,仍舊是睡意迷蒙的低問︰「有嗎?哪——啊!」
其實她的身子原本就已經離床沿非常近了,一個翻身的動作等于是往地板滾跌下去;而凜早已經有所警覺,在她翻身的同時隨即一個箭步跨出,機警地在床沿邊接住了她的身子,解救她于親吻地板的危險。
之所以能夠這麼訓練有素,是因為在連著幾天的觀察過後,他終于放棄最初的堅持,不再抗拒與她同睡一房的這件事情,實在是因為她的睡相簡直可以說是差到了極點——她可以從床頭睡到床尾、從床左邊睡到床右邊、甚至是從床上睡到床下再從床下睡回床上,又有時候一個晚上她可以來個三百六十度大回轉,到隔天早上醒來時,頭剛好又是安穩地放在枕頭原來的位置上。
這樣的她教他根本無法安心放她獨自睡在床上,縱使以往她都是這般睡法,縱使她身邊的每個人也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但他知道自己是絕對放心不下的是怎麼樣都沒辦法的,縱使再過五十年也仍然沒有辦法。所以到最後他只得與她共用一個房間,她理所當然睡床上,而他會在她身邊陪著她睡著後睡到地板上去,然後在她每一次快掉下床之前接住她的身子,也因此他「接人」的功力才會練就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俯低頭看著攬放在自己臂上的她,問︰「還想繼續睡嗎?」
她甜甜地笑了,極愛他這種不經意的溫柔與此刻這般自然而然的甜蜜氣氛,愛嬌地往他胸懷靠去,銀鈴似地輕笑了聲,不語。
他無限眷戀的暗自輕嘆口氣,再問︰「要繼續睡?」
「不要。」她愛嬌又耍賴地回道,小臉一轉,賴進他的胸懷就此不動,從他懷里撒嬌出聲道︰「我睡不著了。」
柔軟而嬌小的觸感緊貼在胸懷,他僵了下,低問︰「那……起床了?」
「不要。」她仍是一副慵懶、迷蒙卻又透露著強硬與固執的語氣。
他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更不知道該放她回床上還是讓她下床好。
而她也沒有再說話表示任何意見,就這樣把他的臂膀與胸懷當床躺,舒服得像個嬰兒似的,于是他也就只好這樣讓她枕在他臂上,不動、不語。不動,是不敢動、是不知她究竟想做什麼,也是怕驚擾了她的舒適;不語,是不想說話、是不願打破這般相依偎的美好氛圍,也是不願驚動了她,教他錯失胸臆之間這一份來自于人體的溫暖感受。
想是因為太舒服了,不多久,她就這樣枕在他臂上又睡著了,接著當然便又再度展現她慣性的「運動型」睡眠姿勢,而他當然也又再度發揮他超群絕倫的頂尖身手,在她每欲親吻地板之前將她拯救回床上安置妥善。
而最後當她終于正式醒來並起身下床的時候,他整理房間的工作也已經告一段落了。
「你今天還要出門?」看著小圓桌對面正津津有味吃著早餐的晴空,他微訝地問著。
「當然啊。」吞下一大口飯菜,她理所當然地回道︰「我還沒有帶你到月牙灣去玩呢!今天的天氣正好可以到那上頭的羽翼崖上玩跳水,我告訴你喔!這種天氣由崖上往海面下望去,可以看見很漂亮、很漂亮的藍色喔。」
他睜大了眼楮看她,她已經連玩了七天,竟然還可以再繼續玩下去?比賽賽豬、比賽插秧、比賽潛水、比賽爬樹……幾乎所有想象得到的玩樂都在這七天中玩過一回了,她竟然還有事情可玩?而且竟然還有體力可以玩?
他有時候真的會忍不住好奇︰她這麼嬌小的身體究竟要如何裝下那麼多旺盛的精神與活力?看她在祭典那七天中每天都使盡力氣的去跑、去跳、去玩,然後每一頓飯、每一種食物都吃得如同享用珍饈佳肴那般津津有味,就連睡覺也是那種即使天塌下來都不管的睡法。在他看來,她那般努力玩、努力吃、然後努力睡的生活方式,其實是她對生命一種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慎重態度。
多看了她一眼,他輕輕說道︰「我不跟你出去。」
「為什麼?」她睜大眼楮問。
「我要整理房間。」
「你剛才不是已經整理過了?」她皺起眉頭問。
「我還沒有完全整理好。」
「怎麼可能?!都光禿禿的了。」她瞪大眼楮說著。不是她在抱怨,而是她真的覺得此刻她的房間絕對是她有生以來最「空曠」的時候了。
「因為你的房間太亂了。」
「已經很干淨了啦!」她鼓起雙頰說道。
他輕柔笑嘆,耐心十足的重復道︰「我不跟你出去,我要整理房間。」
看出他眼里的堅持,靜默了一會兒,她沒辦法地微微嘟起小嘴、輕輕蹙起細眉瞅著他看,卻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只得可憐兮兮又慢吞吞的應道︰「好吧。」
他溫柔地看她一眼,輕緩站起身走向實物櫥,開始他另一階段的整理工作。
她揚著一張充滿哀怨的美麗小臉,視線隨著他的身影移動,看著他一樣接著一樣將她所撿回來的玩具、器具、大東西、小東西、有用的、沒用的……全都或排列整齊或收放進櫥櫃中去,迅速利落的將所有物品整理歸類得一絲不苟、井然有序。
看著他迅速中帶著優雅、利落中帶著從容的動作與身形,她不禁被他工作時的模樣給吸引,忘了她今天預定要做的事,也忘了她剛才的哀怨情緒,就這樣對著他工作時的身影看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深深著迷。
餅了好一會兒,他察覺身後的她似乎沒有絲毫動靜,微帶疑惑地轉過頭看她,才發現她正以手肘抵在桌上、雙手撐在下巴上,神情入迷地直直盯著他看。他有些詫異地輕眨了一次眼,疑惑地問道︰「你不是要出去?」
她搖頭,直截了當地說道︰「不要了,我要看你做事情。」
他愣了下,古銅色的面皮難以自抑地又開始泛紅,迅速瞥開視線,慌忙轉回頭繼續他手上的工作,不知該對她這樣的話語作何回應。然而他身後的晴空卻看得很清楚,他面容上的紅潮已經如野火燎燒草原般,延燒到他的頸背以及耳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