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鼓起勇氣去接今敏上課。
才七點多,她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出門。
小孩收拾得十分干淨,她一手牽一個,抱他們上車。
這是誰的孩子。
今敏看到他,說聲︰「早。」
「我來接你。」他有點靦腆。
她笑笑關上車門,「我每早上都要把房東太太的孩子送到托兒所,並且替她到超市買食物雜物等,我得走了。」
紀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今敏駕駛一輛半新四驅車離去,向他揮手。
這是一個鐵打的女子,一天廿四小時都被她用盡。
世上有這樣極端,那天,下午沒有課,紀和看到桑子躺在繩床上,與紀泰讀劇本排戲。
「過來,紀和,幫我們注入新元素。」
「我正想寫功課。」
紀泰說︰「只十分鐘。」
他不得不過去,接過劇本一看,不禁好笑,只得十來行,他一眼就讀完。
可是,卻不禁回味無窮,這幾行字有意思。
紀和問︰「誰寫的?」
「紀泰,夠精彩可是?」
紀和點點頭︰「沒有廢話。」
劇本是一男一女的對白。
男︰「我愛你」,女︰︰「我卻不愛你」,「為什麼?」「對不起」,「請考慮」,「不,我不愛你。」
就這麼多。
可是,已經是一個愛情故事,劇名是拉丁文,叫OmnicVincitamore︰愛情戰勝一切,喻意諷刺!
「班主任接受否?」
「老師不知多喜歡。」
「那麼,他是個好教授,他懂得什麼叫自由創作。」
三個人都笑起來。
他們用不同的語氣及表情演說那幾句對白,忽然,一拘戲變成十多拘。
紀和說︰「有趣極了。」
桑子笑,「不如你倆也轉到戲劇系來。」
紀和笑得彎下腰,他想都不敢想,畢業後何以為生?
紀泰回答︰「由此可知,我爸媽還是好人。」
紀和回房做功課。
他再次嘗試與藝雯聯絡。,仍然得不到結果。
他在信中這樣寫︰我耽于安樂,生活愉快,結識一班新朋友,他們臉上都有笑容,性格天真活潑,毫無心機,十分可愛,可是,我會回來,我們會再次見面。
他放下筆,悄悄睡著。
夢中看見藝雯走近,低頭閱讀他寫給她的信。
他走近她,她抬起頭來,好一長皎潔的臉,紀和內心淒苦。
就在這時,陌生電話玲聲響個不停,把他驚醒。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女聲。
「听好了,紀和,我是紀泰的律師卞琳,此刻在第七號警暑,請立刻來與我會和。」
紀和立刻清醒,「紀泰出什麼事?」
「他醉酒鬧事,被拘在警局,他已經是警方熟悉人物,你明白嗎?」
紀和一怔,「我明白。」
「他穿黑色衣褲外套,帶鴨舌帽。」
「我完全明白,我更衣後即刻來。」
紀和到紀泰房中,打開衣櫃,去出同類衣褲換上,立刻趕往警署。
凌晨,警署內卻人頭擠擠,什麼人版都有︰流鶯,毒販,醉漢,小偷…….
一個年輕女子迎上來,「我是卞琳,跟我來。」
他們在一個暗角落壓低聲音︰「紀泰在那邊等候問話,今年他已第三次近來,他父親知道,必定心髒病發。」
紀和點點頭。
「一會,這個大堂會有一點小騷動,趁亂,你迅速去坐到紀泰位子上。」
紀和答︰「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流浪漢忽然爭吵,繼而大打出手。紀和立刻走過去,紀泰與他打一個顏色,竄出去與律師會合,一下子消失在角落。
警察大聲吆喝按住流浪漢,根本不發覺有人掉包。
然後,卞律師若無其事對當值警官說︰「你們抓錯人了,我當事人無辜路過,他根本沒喝酒,請當場測試。」
經過種種手續,果然一切屬實。
警方登記紀和資料,放他們離去。
警署大堂充滿一股腌(月贊)濁氣︰有人嘔吐,有人不知多久沒有沐浴,全趁這機會釋放臭氣。
走到警署外,紀和深深吸口氣。
卞律師說︰「我想喝杯咖啡,你呢?」
紀和點點頭。
他們走進通宵小食店,紀和月兌去帽子。
年輕女律師訝異,「你與紀泰長的一模一樣。」
紀和不語。
他大口喝盡咖啡。
卞律師再仔細打量他,「但,你們是兩個人。」
紀和仍然不出聲。
「委屈你了,我想告訴你,這完全是我的主意,與紀泰無關,他反對拖你落水。」
紀和微笑。
「你們十分友愛,但是紀泰的生活習慣真得改一改,你勸勸他。」
這時,紀和吁出一口氣。
「他這樣遲早出事。」
紀和無奈。
「天快亮了。」
卞琳叫了煙肉蛋香噴噴吃起來。
看樣子她也是個分秒必爭的人。
「我得趕去提堂,當事人是一名少女,她犯傷人罪。」
「傷的是誰?」
「前度男友。」
「傷上加傷。」
卞琳笑了,「紀和你很有趣,改日有空與你聊天。」
「你是師姐,我們不勝榮幸。」
「我請你。」她付了帳。
紀和真的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新朋友。
回到家,他淋浴洗盡頹氣,紀泰敲門來。
他說︰「謝謝你。」
「不客氣。」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哪有免費午餐。
「我不能連累你,看樣子真得改一改。」
「發生什麼事?」
「喝了幾杯,又有人叫清佬回家,我揮出老拳。」
紀和說︰「下次,說︰‘你也回家去,你的家是烏克蘭抑或愛爾蘭?’」
下午,湯醫生找他,「紀和,我想與你談一談。
紀和奇問︰「湯先生,我們並無瓜葛。」
「下午三時到我診所來一趟可好?」他說出地址。
紀和心中無事,因此坦蕩,答應下來。
湯醫生私人診所在市中心公立圖書館附近,紀和順道備了幾本書。
湯醫生請他坐,斟上咖啡。
他無懼地看著醫生,忽然他起了疑心,「是否桑子有事?」
醫生這樣說︰「小紀,怎樣看你,都是一個好青年。
他語氣充滿惋惜。
「桑子健康如何?」
「你還關心她?」
「她是我朋友。」
「小紀,讓告訴你一件事︰她並沒有放棄胎兒。」
紀和意外,「啊。」
「她得到家長支持,決意保留小生命。」
紀和點頭,這可能是桑子一生中最大決定。
「小紀,我受他父母所托,想勸你承擔做父親的責任。」
紀和莫名其妙,「湯醫生,我已表明,我決非嬰兒生父。」
湯醫生咳嗽一聲,「我私下做了一項實驗,你的確是胎兒父親。」
「何種實驗……」
醫生指一指紀和面前的杯子。
紀和忽然明白,「你抽取涎沫樣本,做去氧核糖核酸測試。」
醫生點點頭,「小紀,你是好青年,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紀和站起來,「絕無可能吻合,實驗報告有誤。」
湯醫生嘆口氣,「你堅決否認,我也沒辦法,測試完全正確,除非你有孿生兄弟。」
最後那句話象一支箭射中紀和胸膛,他跌坐在椅子上。
湯醫生十分意外,「莫非你真是孿生兄弟。」
紀和抱起書本,逃一般離開湯醫生診所。
他茫然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從行人一頭走到另一頭,又再走回去,往返多次。
終于他回到家,看到紀泰與幾個人在泳池喧嘩地大水球。
紀和在一旁凝視,他嘗試把拼圖湊到一起︰一對孿生兒,分開在兩個家庭撫養長大,兩家並不親密,可是時有聯絡……
紀和與紀泰原是同胞而生。
可是,他來的父母到底是誰?
紀和迅速將紀伯欣剔除,他環境良好,斷不會拆散一對孿生兒。
這麼說,紀和的雙親才是紀泰的父母。
母親羅翠珠應當知道真相。
本來已決定搬離紀泰的他突然心酸,搬家與否忽然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