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走了。」
「關先生知道你來這里?」
她的手提電話響,她听一下。立刻說︰「關先生找你。」
找上來了。
「請告訴他,我立刻回轉船上。」
蘇群英說了幾句,掛上電話。
「我送你。」
「不用,我有司機。」
「宇宙,你是我的老板的老板,有些話,我真不敢說。」
「你請直言。」
「應生這種人,替關先生提鞋都不配。」
宇宙不出聲。
她經過睡房,發覺陳應生在整理襯衫。
宇宙只想再看清楚一次,她走近,拿起其中一件,揚開,對牢陽光看個究竟。
她問蘇群英︰「是什麼顏色?」
群英不知她為什麼問,只答︰「全部純白色襯衫。」
宇宙微笑著輕輕離去。
旅舍里兩夫婦如釋重負,跌坐床上。
「她竟跟了來。」
「真沒想到那麼瘋。」
蘇群英不由得拉下臉,「你此刻追上去還來得及。」
陳應生答︰「那時我不知她是關宏子的人。」
「你明知故犯,差些連我的飯碗都打破。」
「以後都不敢再犯。」
「關宏子會通行封殺我倆,叫我們接不到生意,找不到新工,你明白嗎。」
陳應生不再出聲。
「她為什麼問襯衫是什麼顏色?」
「我真不知道。」
宇宙沿小路出去。
司機在喝椰汁,看到她,連忙把車子駛近。
「回船上去吧。」
看看時間,她才離船個多小時。
必宏子在甲板上等她。
「終于起來了。」她微笑說他。
他怪不好意思,「你想到什麼地方,我陪你,大家都說穿上厚實鞋子看熔岩去。」
宇宙不出聲。
「要不,包一只船去觀鯨。」
宇宙仍然沒有回應。
他終于說︰「見到他倆,什麼都問清楚了?」
宇宙點頭,「他們很快樂。」
「群英一直把他當弟弟。」
有人招呼他倆,「關先生,我們去美術館看土著雕塑,一起走。」
必宏子說︰「去吧。」
宇宙點點頭。
她卻在旅游車上睡著了。
必宏子用外套罩住她,坐她身邊陪她。
其他旅客輕輕說︰「他對她像小女兒。」
「又不見你對我那樣好。」
「不健康呢。」
「噓。」
其余旅客自美術館回轉,發覺關氏夫婦已不在車上。
他們也不在船上,他倆已乘飛機飛返家中。
無論雙方多麼努力遷就,這次旅游始終失敗。
他們收到關麗子自殺身亡的消息,不得不趕回去。
宇宙震驚,渾身顫抖。
她經過許多難挨的時刻,都咬緊牙關挺過去,她甚至考慮與一個不相愛的人共度一生,使宇宙辛酸的是,她連抱怨都不敢。
條件比她優秀百倍的關麗子對生命卻毫無留戀。
物傷其類,宇宙一路默默流淚,雙眼腫得似核桃。
必宏子途中不法一言。
可是他的背脊明顯佝僂。
回到大宅,管家出來開門,她也臉色慘淡。
警方人員在等他們。
「關先生,關太太,請這邊。」
必宏子沙啞地問︰「這里是現場?」
「不,她到丹桂路去找人,管理員說稍後她在六樓平台躍下。」
「找誰?」
「找她的孩子,我們始終沒找到任何幼兒,後來,管家說,那孩子沒有出世。」
宇宙緊緊掩臉,她是那樣用力,眼球發痛,金星亂冒。
「接著警方得到資料,原來事主自幼驗證患有精神病,一直服藥壓抑癥狀。」
宇宙抬起頭來。
她還是第一次得知這個事實。
「死因無可疑,請你們辦理手續。」
必宏子站起來,「我馬上去。」
宇宙說︰「我陪你。」
她以為他會推辭,可是這次他立刻答︰「那太好了。」
他臉上全是皺紋,老了十年。
兩人不眠不休,換件衣裳,打算出去。
避家把有關文件找出來給他們。
宇宙忽然問她︰「你一直知道。」
避家點頭,「我自小看著三小姐長大。」
這是宏子一直把她當小孩般嚴加看管的原因吧。
不是他專制,而是怕麗子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宇宙在該剎那知道她誤解了關宏子。
她淋浴包衣隨他出門。
必宏子堅持要見到小妹,整個程序簡單肅穆,宇宙緊緊挽著他的手臂。
鐵漢如關宏子也似乎站不穩。
回到家中,他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避家輕輕說︰「你勸他吃點東西,你勸他會听。」
他怨恨自己沒有看好麗子。
「不管他事(原文),他已盡了力,為著麗子,每個人恨他,他又不能告訴全世界︰麗子精神不健全。」
隨後,律師們來了。
冰美貞找宇宙說話。
「今日,你對宏子的了解應該比較深切。」
宇宙握緊雙手。
「你眼楮窩了進出,需要休息。」
「貪睡又睡得著絕對是福氣。」
「麗子的病,訪遍世界名醫,在史丹福逗留一年,人們以為她去進修,其實是治病。」
冰美貞攤開報紙。
可能已經關照過。可能這根本不算大新聞,只在內頁刊登該項消息。
冰美貞落下淚來。
「我認識麗子的時候,她只得十歲,起初,關家醫生以為她有多動癥,情緒不安,以及有些許學習困難。」
她泣不成聲。
「我們都痴心希望年輕人比年長者長壽。」
她喝完一杯黑咖啡再添一杯。
避家把首飾盒子捧下來點算。
冰律師打開,里頭只剩幾枚指環。
她詫異地問︰「平時配戴的幾件飾物呢。」
避家答︰「這次麗子回來,我們都沒再見過。」
「李杰文這人可有出現?」
「聯絡不到。」
冰美貞握緊拳頭,「別讓我見到他。」
就在這時候,他們听到轟隆一聲,全屋震動一下,宛如地震。
每個人都自房內奔出來。
屋外護衛員匆匆進來報告︰「一輛吉甫車撞上圍欄。」
話還未說完,只見關量子雙眼血紅沖進來推開警衛,撲到大哥面前。
他厲聲問︰「幾時輪到我?把我也整死,你可接收全部遺產。」
避家佣人連忙都去站在兩兄弟中間。
必量子指著大哥斥責︰「你明知麗子重病,卻不肯讓她快活幾年,你立定心思逼死弟妹。」
必宏子垂手直立不出聲。
餅一會他輕輕說︰「你講得對,我不該管你們的事,明晨你到公司來,我叫律師把遺囑中那份全數給你。」
講完,他回到書房關緊了門。
必量子反而意外得說不出話來。
避家冷冷對他說︰「你該走了。」
量子看著宇宙,忽然說︰「你不是壞人,你何必留在此地做奴隸,快走。」
宇宙轉身上樓,不去理睬他。
必量子如願以償,他不相信自己的好運,他把車頭燈盡毀的車子倒後,駛離大寨。
必宏子心灰意冷,關在書房好幾天不出來。
宇宙用後備鎖匙啟門進去。
「要罵罵我好了,我最苯,我最不感恩,我最討厭。」
宏子躺在沙發上,聞聲轉過來,「剛盹著,又被你吵醒。」
「房間有異味,來,搬樓上洗個澡,讓工人收拾清潔這里。」
他卻輕輕說︰「這幾個晚上我听見麗子回來哭泣。」
宇宙筆酸,「麗子已與父母團聚,她現在很開心,怎麼會回這里來,你听錯了。」
「她沒有回來?」
「我猜想她早已丟開這里的事。」
「我沒看守好她,我余生不會原諒自己。」
「那不是你的錯。」
避家借故進來,輕輕說︰「關先生我非打開窗戶不可。」
窗簾一打開,宇宙嚇一跳,在亮光下只見關宏子又瘦又干,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難過極了,吩咐佣人︰「快拿炖好的清雞湯來,泡半碗飯,好歹吃下去。」
佣人立刻應著跑進廚房。
必宏子起來,「這麼大陣仗干什麼?」
他聲音嘶啞,嘴唇月兌皮。
宇宙看著他緩緩喝下一杯西洋參茶。
他嫌食物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