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枚大笑,「那才奇上加奇,我有一個阿姨,分享丈夫第一份薪水到退休最後一份薪水,你說這是否通天徹底的能耐?我更加五體投地。」
「說不過你。」
月枚仰起頭,哈哈哈,莫名其妙暢快地笑起來。
埃在對她說︰「周先生是好人,你千萬別傷害他。」
「世上沒有壞人,只是環境逼人,可是這樣?」
埃在嘆一口氣。
第二天,她到保險公司去。
那相熟的經紀出來見她。
他攤開所有文件待客戶簽署,忽然躊躇片刻,終于忍不住說︰「真巧是不是,邵太太。」
埃在抬起頭。
「邵先生去世前正打算把存款提出,結束戶口。」
埃在淡淡說︰「是你勸他繼續供款的呀。」
「是,我是那樣建議。」
「我立刻開了一張支票給你,記得嗎?」
「一點不錯,公司因此需賠出三百萬。」
埃在把文件推到他面前。
她沒想到自己手法語氣竟這樣老練。
「可是,那天我沒見到邵先生。」
埃在不去理他。
「之後,我也沒再見到邵先生。」
埃在仍然不出聲。
「死亡證上填寫的死因是意外,真是意外,抑或自殺?」
埃在看著他,「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邵太太,這事真巧可是?」
埃在提醒他︰「文件都已簽署妥當。」
「本公司會盡快把款項交到你手中。」
「勞駕你了。」
埃在已經站起來。
「警方會繼續追查。」
埃在已推門而出。
那小蚌子經紀心有不甘。
埃在冷笑一聲,忽然,她在櫥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反映︰皺著眉頭、歪著嘴,好丑!她打了一個冷顫,這是王福在?不,不,她落下淚來。
第七章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周志文取餅音樂,進廚房播放。
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不渴睡了?以前,他一踏入家門,就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來,倒在椅子、沙發、地上都睡得著,今日,倒是精神奕奕。
輕輕的小提琴音樂播出來。
埃在與女佣正在切肉碎做獅子頭。
女佣詫異︰「真像一個女孩在嗚咽哭泣。」
埃在說︰「很有趣的樂章,小提琴真似人聲。」
周子文說︰「我們的二胡也像。」
埃在輕輕說︰「可是二胡樂章往往充滿家仇國恨,萬分緣份,小提琴聲不過似一個少女,覺得男朋友虧待了她而嗚咽。」
周子文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訕訕地不願離開廚房,故此問︰「為什麼不用攪碎機?」
女佣答︰「用機器攪碎,肉質味道不一樣。」
「啊。」
他再也沒有留下原因,只得回書房去。
廚房里,女佣說︰「這間屋子里,少了兩個孩子,王小姐說可是?」
埃在不便發表意見,只是說︰「近日菜市場一定很擠。」
女佣一側頭,「咦,他們回來了。」
司機愉快地挽著兩大籃菜蔬水果進廚房。
臨時管家
這間冷清的屋子忽然熱鬧起來。
司機說︰「我還得到辦館(不知道辦館是什麼意思)取酒,周先生又叫我買花。」
女佣哎呀一聲︰「那套酒杯得洗一洗。」
另一個說︰「快動手吧。」
蚌人又低頭干活。
黃昏,福在做了一個雜錦炒飯大家吃。
沒想到周子文沒出去,他也來湊興吃飯,下人都站起來。
他連忙說︰「坐,坐。」
女佣立刻盛出一碗肉骨菜湯給他。
周子文喝的清底,又速速吃光炒飯。
他笑笑︰「各位慢用。」
女佣看著他背影,感喟地說︰「周先生是個好人。」
仿佛下一句是︰周太太就差遠了。
司機瞪她一眼,她立即噤聲。
埃在微笑說︰「大家休息吧,明朝八時半開工。」
她像做了臨時管家。
司機問︰「王小姐,我該買什麼花?」
埃在想一想︰「蘭花吧,既美觀又無香味。」
女佣好奇︰「為什麼不要香味?」
「那就不會與酒香肉香混淆啊。」
「是是是」
那天晚上,福在後悔了。
為什麼要自告奮勇做那麼多,又為何發表那麼多意見?
餅去一個月都沒有像今天講那麼多話。
她深深嘆口氣。
深夜,她做夢了。
心里知道一定會這樣。
一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噩夢。
夢中的她還很年輕,坐在一間空屋里,依稀似她婚後第一個家。
有人推門進來。
那是邵南,一身血,頭頂爛掉一半,像壓爛番茄,可是,福在卻不覺害怕,她冷冷看著他。
夢中的邵南卻沒有為難福在,他只是不住詛咒環境社會︰「那些過時的老牌伙計日日說些老生常談,早該淘汰,公司有眼無珠,盲目重用,救救蠢人,可憐客戶,天佑這個城市,萬人同悲。」
邵南這些似通非通的陳腔濫調她已听了好幾年,耳朵生繭,她想說︰「你已經死了長遠了,你息息吧。」
可是邵南沒等她開口已經離去。
一定是到酒吧消遣,說不定醉醺醺帶一個女伴回家溫存,渾忘現實殘酷。
埃在只覺得心身無比空洞。
她在這時驚醒。
是月枚的尖叫聲。
埃在這才想起,她孤零零在周家作客。
「我去什麼地方不管你事。」
周子文的聲音比較低,听不清楚。
「什麼,分手?」
幣名夫妻
埃在在床上抱膝而坐,決定假裝听不見。
「你想打發我?沒那麼容易。」
埃在嚇一跳,不禁嘆息。
月枚住在豪華住宅久了,與外邊月兌節,舊友王福在的慘淡遭遇並沒有帶來警惕,她仍然肆意而為。
「拿錢出來。」
摔破玻璃的聲音。
「房子、車子、首飾,全歸我,每月生活費用,還有,我的零用,一整筆安家費……」
李月枚像只鐵算盤。
周子文好似把自己已關進房間里,他不出一聲。
因為沒有對手,月枚過一會也就靜下來。
這時,天際已露出魚肚白。
她問他要錢,他一時還不願拿出來,這種情形不知已經膠著了多久,掛名夫妻。
埃在起來梳洗。
她看到鏡子里去,忽然想起零星的兩句詞︰不辭鏡里朱顏瘦,每到花前常病酒,寫得這樣惆悵,一定是柳永吧。
埃在模模自己面孔,已不是十八廿十了,眼角縫針的疤痕拆了線仍然相當明顯。
不多久之前,她也有充滿憧憬的眼楮,雪白細潔皮膚,可惜都禁不起生活折磨。
廚房里還有工作要做呢。
埃在下樓去,沒想到兩個女佣比她更早,已把報紙及早餐給她準備妥當。
埃在微笑道謝,坐下來享受一個安靜早餐。
女佣推開了長窗,鳥語花香,通統涌進來,呵,能在這屋子里住一輩子就好了。
埃在忽然面紅耳赤,怎麼會有如此非分之想,她深深汗顏。
忙了整個上午,菜式已做得七七八八。
埃在檢查飯桌餐具杯子,酒都冷藏起來,花放在適當位置,水果擱在大水晶盤子里。
周子文下樓看到這樣井井有條,感激到心里去。
埃在說︰「好似少了一道甜品。」
「都是男客,他們不嗜甜。」
「全男班?」
「我沒同你說?全是分銷商及他們的推廣人員。」
埃在點點頭。
這時,月枚在樓上叫她。
埃在看周子文一眼,跑上樓去。
只見月枚在房內收拾細軟。
「你干什麼?」
「我到桑原哪里去。」
埃在連忙關上門,拉著她坐下,「不可。」
月枚攤攤手,「耽不下去了。」
她打開小小報現象,把珠寶取出,盒子通統棄掉,用一條絲巾,把一大堆紅綠白寶石戒指項鏈耳環全包起來,塞進手袋。
「月枚,凡事想清楚再說。」
報恩時刻
月枚不出聲,雙臂抱在胸前踱步。
「當心丟掉珠寶。」
「這些首飾全部經過登記,一旦有人轉售,任何珠寶店的電腦記錄即時顯示,難以月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