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也笑。
他說︰「哀已在咖啡店工作,生活正常,體質較前進步。」
小山掃一掃手臂,夜深,有點涼意。
「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小山看到三兄弟準備到地里工作。
她梳洗完畢撲著跟出去,只見收成車上大木箱載滿一串串葡萄。
外公說︰「這些全用來釀汽酒,即統稱香檳,在瓶中發酵的葡萄酒,少量制作,用人手轉瓶,釀成後供親友享用。
小山看著豐富的收獲,不禁心花怒放。
外公說下去︰「余下的留著做冰酒,過了初冬再摘。「
這時老二走過來,忽然抱起小山,把她扔到葡萄箱里。
小山呵呵大笑,樂不可支。
觸鼻全是水果香,她取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自覺像葡萄仙子。
外公說︰「這里沒你事,小山,你幫金送糕點到消防站去吧。」
金駛著車子過來,見小山白襯衫上印滿淡紫葡萄汁,像一種扎染花紋,煞是好看。
車廂載著好些雞肉餅蛋糕面食,天天運,日日清。
小山說︰「鄉鎮居民仿佛一家人,在城市中,鄰居互不瞅睬。」
金說︰「所以我不願意住城市。」
小山看到工人在葡萄園範圍外挖防火溝。
金說︰「工程已差不多了。」
小山看到溝道有三尺寬。
她不敢出聲。
金這時說︰「這場火非比尋常,火舌足高十尺八尺,真要卷過來,恐怕擋不住。」
小山連忙說︰「不,不會燒過來,山頂石岩是天然屏障。」
「你听誰說的?」
「眾消防員。」
「呵,這可叫人略為放心。」
「他們也說半個世紀未見過這種火災。」
一路只見疲倦憔悴疏散居民重返家園,看到她們,自車窗探頭出來。
「可有食物?孩子們肚餓。」
小山連忙下車,用籃子載滿糕點及果汁清水遞過去,暫時把小貨車變作食物站。
「花瑪酒莊,多謝你們。」
車子一部部停下來,交換消息。
「布朗家失竊,電器全被人偷去,趁火打劫,尤其可惡。」
「警報暫時解除,總算可以回家洗澡,小女不見了一只花貓,晚晚哭泣。」
「我家的狗也在忙亂中走失,希望它會回來。」
鎊人不勝唏噓。
有人忽然說︰「喂,遭遇這場世紀大火,我們卻性命無恙,你說是否大幸?」
大家又振作起來,「快回家通知親友,家母八十多歲住在阿省,擔心得睡不著吃不下。」
一班人散了,另一伙又停下車來。
他們拿來一只玻璃瓶,吃了食物,隨意付款,放入瓶中。
忙了整個上午,食物派完,她們回家。
瓶中款項,捐到消防站。
順路經過,金建議去探訪哀綠綺思。
一推開咖啡店門便看見她。
美女即美女,叫人眼前一亮,她秀發如雲,穿白布杉黑裙,宛如吉卜賽女郎,正忙著寫單子,客人與她搭訕,她低頭不理。
金與小山坐下。
她開心地迎上來。
「兩位喝什麼,算我帳上。」
小山忽然伸出手,替她扣好胸口紐扣。
金說︰「我特地來請你到花瑪家幫忙,我巴不得有四只手,工夫來不及做。」
哀只是笑笑不出聲。
「一杯香草女乃昔,一杯咖啡。」
她一走開,金就說︰「拋頭露面,有什麼好。」
小山詫異,「你應當鼓勵她呀。」
金付了帳,給豐富小費。
哀綠綺思追上來。
她握住金的手,「在這里我是自由身,有上下班時候,勞力換取薪酬,沒有恩,也沒有怨,在花瑪家,我仿佛是個戴罪立功的人︰婆婆給我一個機會,我得做足兩百分,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再也不能行差踏錯……」
小山不住點頭,她完全明白。
金也不禁動容。
「那是多麼辛苦,連帶約伯也失去自尊,我有過失嗎,當然有,我已承擔後果,我不想向任何人解釋交待,你們放心,我會振作,但,我不會寄人籬下。」
小山淚盈于睫。
沒想到這標致女子吃了那麼多苦頭仍然堅持一副硬骨頭。
「我會好好過日子。」
金點頭,「我們去看約伯。」
哀綠綺思回到咖啡店去工作。
金看著她的背影,「她有道理。」嘆口氣。
小山忽然問︰「我呢,我是否軟腳蟹?」
金拍拍她肩膀,「小山,讀完書再論英雄。」
小小約伯在托兒所幼兒班學繪畫。他認得小山,走過來招呼。
老師有點猶疑︰「是約伯的朋友?」她不放心。
金說︰「我們只逗留三分鐘。」
她們與約伯緊緊擁抱。
一會她們就走了。
車子駛回酒莊,她倆看到一輛陌生出租汽車。
金也警惕,「咦,誰?」
有人走出來,「金,連我你都不認得了。」
小山定楮一看,只見一個金發中年女子站門口,穿著過窄套裝,尖下巴,大眼楮,笑起來許多魚尾紋,可是仍有一分俏麗。
金叫出來︰「依斯帖,是你。」
女子哈哈笑著與金握手。
這可是個大熟人,誰?
女子轉過頭來看著小山,「我是花瑪的女兒,三個男孩子的母親。」
小山呆住。
呵,花瑪家大小姐回來了,好不湊巧。
「家里真舒服。」
女子赤足,手上拿著一瓶葡萄酒。又問︰「你是松開他們的朋友?」
小山向金使一個眼色。
金連忙說︰「這是沈小山,是松開他們的妹妹。」
女子一楞,「妹妹?我有生過你嗎?」她大笑起來。
小山這時更加明白為什麼哀綠綺思不願到花瑪家生活︰實在太不方便。該剎那,小山也決意回家去。沈小山,應當住在沈家,在別人家里,始終是外人。她竟到今日才明白這個淺易道理,難為父親多次警告她。
女子忽然醒悟︰「呵,我明白了,你是我前夫現任妻子的女兒。」
小山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面色鐵青的花瑪婆婆在門口出現。老人一開口便說︰「這里不歡迎你。」
小山意外。
那依斯帖也怔住,半晌她說︰「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看看孩子。」
老人仍然只有一句話︰「這里不歡迎你,孩子們也不需要你。」
「我是你們的女兒。」
「你並沒有把這里當一個家。」
「我姓花瑪,是花瑪家唯一女兒。」
老人固執地瞪著女兒,握緊拳頭,「花瑪家每一個人都為這個家出一分力︰我們兩老、三個男孩、金、小山、田地里伙計們……都是家中一份子。」
女子瞪著老母親︰「你想趕我走?」
花瑪婆對金說︰「招呼她吃過午飯送她走。」
女子跳起來,「喂。」
花瑪婆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女子頹然,「她一直那樣對我,自十六歲起,我回不了家。」
金與小山都尷尬得說不出話。
女子用手托著頭,「每次我走投無路回家來,她都拒絕我。」
金只得說︰「今日有新鮮烤羊肉。」
小山剛想走開,被依斯貼叫住︰「你也一起吃吧。」小山只得坐下。
她又開了一瓶葡萄酒。
小山想說︰你還要開車,酒後不便駕駛。但,沈小山是誰呢,人家好歹是長輩,哪由她多管閑事。
小山如坐針氈。
依斯帖邊吃邊訴苦︰「其實我做錯了什麼?我是個專一的人,從不腳踏兩船,每次誠心誠意結婚生子,可是事與願違,漸漸產生分歧導致分手,我母親卻不原諒我,她是清教徒,她畢生至大成就是‘我只結一次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