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與老二都有消防經驗,每周每人可否做三十小時義務工作?」
松開立刻答︰「義不容辭。」
沒想到老三也舉手,「我呢,我也是壯丁。」
鎮長遲疑,「你——」
「我可以做後方工作。」
「我們需要每一分人手,松培你也來吧,消防人員打算以火攻火︰在森林與住宅區之間挖掘兼燒出一條渠道,隔離火場,你會挖土吧。」
「沒問題。」
「明晨集合。」
老花瑪問︰「火場蔓延迅速,你得上訴省長,去聯邦調動人手。」
「已經答允調動四百五十名軍隊前來。」
老花瑪吁出一口氣,「這像征兵打仗一樣。」
「同大自然打仗,沒有把握呢。」
小山自幼在城市長大,不大見過天災,人定勝天的印象根深蒂固,今日她至為震撼。
那麼龐大人力物力竟救不熄一場火,那是什麼樣的大火,不可思議。
「我還要去前邊甘寶家。」
「那一家沒有男丁。」
「叫甘寶太太密切留意山火情況。」
老花瑪震驚︰「你的意思是,山火有可能波及這一帶,那豈非整個省著火燃燒。」
鎮長輕輕說︰「消防總長莊遜已經有數星期沒有回家。」
他走了。
老三一抬頭,看到小山蹲在樓梯角,他伸手招她下來。
老花瑪問她︰「你都听到了?」
第五章
小山點點頭。
「你可要現在離開?」
松培意外說︰「外公,不至于這樣緊張吧。」
「新聞報告說巴利埃住宅區市民已經收到撤退警告。」
「但巴利埃離此有廿公里。」
他外公說︰「小山是貴客,我們需要了解她的意見。」
小山不假思索答︰「我不走。」
老花瑪答︰「那麼。我們一家人走一步看一步,過一天算一天。」
這樣大的葡萄園,辛苦經營半個世紀的酒莊,此刻受到大地母親的威脅。不可想像。
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不著,老外公建議喝隻果酒聊天。
他總是說︰「把小山也叫來。」短短一星期,小山已成為花瑪家一份子。
外婆說︰「你們這些男人的襯衫褲子,都由小山洗熨,知道嗎。」
「嘩,怪不得筆挺,穿上怪英俊。」
「我的衣服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外公問︰「老二還沒有回來?」
「在‘同學家’。」
外公說︰「我們讀聖經吧,詩篇第二十三篇,你帶頭。」
小山讀教會學校,她清脆地背誦︰「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必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到可安歇的水邊……」
老花瑪的情緒漸漸平靜。
他感激這名小天使般客人,她秀麗容貌她體貼舉止,以及動听聲音都給他家帶來安慰。
沈小山同花瑪家其實一點血緣也無,是個陌生人,可是她又說不出的親切。
禱告之後,一家人閑話家常。
小山輕輕說︰「最好天公作美,連下一個月大雨,每天下五十公分。」
老人笑,「那也不行,山泥松透,引起滑坡,大石樹桿沖下平原,災害更大。」
「休息吧。」
小山回房間去。
她的電話上有留言︰「請即電父親。」
小山立刻撥通電話。
「爸。」這一聲叫得比平常親熱。
「小山,思麗告訴我,卑詩內陸有火災。」
「呵,那是距離很遠的地方。」
「有多遠?」
「三十分鐘車程。」
「我仍然擔心,你不如回溫埠市區吧。」
「我會得處理。」
「叫你電話報告行程,你也沒做到。」
「吧,你現在不正與我講話嗎。」
「你媽可有與你聯絡?住農莊是她的好主意,沈小山若掉一根毫毛,我決不放過她。」沉宏子悻悻然。
「爸,你公道一點。」
「我日夜牽掛你,思麗說,你好比我的肝髒,平時沒事也不覺存在,一有閃失便要了我老命。」
小山忽然很感動。這郭思麗有點意思。
「爸我也想念你。」
「什麼時候回家?」
「暑假結束得往大學報到。」
「說來說去——」
「爸,電話缺電,我處理後才與你說話。」
小山吐吐舌頭,掛斷電話。
第二早天蒙亮她就醒了。
她推開窗戶,看到老大與老二出門去消防局報到。
斑大英俊的兩兄弟站在晨曦下與外公話別。老人千叮萬囑。
小山看得十分感動。
山那邊的黑煙更加濃厚。
老大看到露台上的小妹,「小山,下來。」
小山連忙奔下去。
老大輕輕說︰「幫我看著他們母子。」
小山點點頭。
老二說︰「我倆要到星期天晚上才回來。」
「萬事小心。」
他倆上車離去。
外婆像送子孫往前線打仗般牽腸掛肚。
小山不由得緊緊握住老人的手。
稍後,她挽了一籃水果松餅去看甘寶母子。
又見小小約伯一人在門口與小狽玩耍。
「你媽媽呢。」
他也髒得似一只泥狗。
孩子見客人挽著食物,跑過來抓著就吃。
「你肚子餓。」
小山一手抱起約伯,一手推開門。
「嗯,有人嗎,有人在嗎。」
屋里有一股腐爛氣息,小山連忙打開窗戶透氣。
雜物凌亂,仿佛已有好幾天沒收拾過。
小山推開臥室門,看到哀綠綺思躺在床上,一臉病容的她伸出手來。
小山大驚,「你有病!」
她連說話力氣也無,只會嗚咽。
小山把手擱在她額角,只覺火燙。
小山急問︰「為什麼不叫醫生,為什麼不打九一一?」
她輕輕說︰「水。」
小山連忙到廚房找到杯子盛水,緩緩喂她喝下。
糟糕,偏偏老大又去了前線。
她有點力氣了,這樣告訴小山︰「他們一見這情形,一定會把約伯帶走交給社會福利署。」
小山急得團團轉。
終于她打電話給金︰「請你開車來甘寶家,母親高燒,孩子又餓又髒。」
小山扶起病人,發覺床上有便溺。
哀綠綺思哭泣,「別理我,我知你好心,你走吧。」
幸虧金已經趕到,一推開門,看到環境,立刻明白是什麼事。孔武有力的她一聲不響,用一條大毛巾卷起病人抱起上車。
「小山,抱好約伯。」
約伯一嘴都是松餅,以為去游樂場玩,高興得手舞足蹈。
金把車駛返花瑪家。
小山立刻撥電話叫醫生。
金指揮,「你去替約伯洗澡,快。」
「他母親呢?」
「我會替她清潔。」
世上好人比壞人多。
小山把約伯浸到浴白中,小小的他玩起水來。
金進來放下小孩替換衣服與一只黃色橡皮鴨子。她丟下一句話︰「這小孩早該會講話了。」
金把病人安置在客房里。
醫生來了。
看到病人,探熱檢查,注射開藥。家人覺得惶恐流汗的病在醫生眼中稀疏平常。
「輕微食物中毒,故上吐下瀉,多喝水,多休息。」
醫生走了。
金做麥片讓病人喝下去。
這時小約伯洗干淨吃飽爬上媽媽身側一會睡著。
哀綠綺思不住說︰「謝謝,謝謝。」
金不出聲,嘆氣下樓。
小山忍不住輕輕責備︰「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約伯怎麼辦?」
她欲哭無淚,「我一定痛改前非。」
「你要振作,你不自愛,誰敢愛你。」
哀綠綺思一直點頭。
「你是美女,快些好起來,繼續美麗。」
她忽然問︰「你是誰?」
「你糊涂了,我是小山,他們的妹妹。」
「你不認識我,為什麼待我那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