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過她,珍惜過她,也已經足夠,有人只利用她作搖錢樹,一絲感情也無,盡情糟蹋,像赫昔遜建造,這間公司想必一定撤退。」
兩人沉默。
稍後家真鼻子又酸,他輕輕說︰「家華高瞻遠矚。」
那天晚上他做夢。
日有所思,夢里他見到家華,大哥還是第一次在他夢中出現。
他置身一間沒有家具的房間,光線過分明亮,幸好不覺刺眼,有人坐在一角。
家真完全知道那是家華,可是走不過去,也看不清他的臉。
家真不能張口說話,家華也不發一言。
就這樣,維持了十來秒時間,家真驚醒。
他雙頰發涼,伸手一模,才發覺是一臉眼淚。
第二天一早家真到周家車房去。
他宣布好消息︰「我打算置一間貨倉作為實驗室,我們可月兌離車房生涯。」
周氏昆仲卻不介意︰「車房離家只三步路,物資供應源源不絕,十分方便。」
「家真,看。」
家真听見一陣軋軋響,愕然抬頭,只見一只三尺高機械人緩緩自角落走出來。
家真叫出來︰「嘩。」
那機械人開聲︰「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為你做什麼?」是男人聲音。
家真笑,「我去了才三天,你們發明了這個?」
「一直在做,不過給你一個驚喜。家真,我正式介紹衛斯理給你認識。」
家真與機械人握手。
周志強說︰「衛斯理的手指有三十八個自由角度。」
家真說︰「新力也正在發展機械人。」
周志明笑,「東洋人一生致力兩件事︰機械人,漫畫人。」
家真夷然,「是嗎,我還以為他們只致力抵賴戰爭罪行。」
「新力競爭對手本田在機械人科技已經領先。」
家真忍不住問︰「為什麼是機械人?」
「你不覺得它們有趣?你叫它,它會轉頭看你,找你,認出聲音來源,計算距離,走向你,與你談話,可以告訴你股票造價,說笑話,問你听不听音樂…」
家真笑了,「而且,完全受你控制。」
「家真,請你支持衛斯理,你可繼續出售小玩意給日本人,得到好價,支付實驗室費用。」
「一定一定。」
機械人這時問許家真︰「下一盤棋好嗎?」
家真笑說︰「好好好。」
就在小車房里,機械人衛斯理把他殺得片甲不留。
家真忍不住說︰「我想叫新力看看它。」
周氏昆仲說︰「我們不賣。」
「我們需要經費發展。」
「那麼,要一個好價。」
「我即電山本。」
他們喝啤酒慶祝。
周阿姨捧著雲吞面過來,「請試試我手藝,」又問︰「家真,媽媽好嗎?」
「有昆生照顧她,我很放心。」
「你與昆生都夠孝順。」
「昆生比我偉大。」
周阿姨感喟︰「各人有各緣法,祝家女兒,卻來孝順許家媽媽,我只見過自家兒子,無端端跑去孝敬奉獻岳父岳母。」
周志強志明忙說︰「媽媽說誰,我倆並無女友。」
「在說你們的幾個舅舅,見到老婆如耗子見貓。」
周阿姨走開了。
樂觀如她也有訴苦時刻。
家真駕車返家,一開門,看見父親坐在客廳里。
「爸!」
許惠願立即發牢騷︰「這地方怎麼住?開門見山,所謂客廳只夠一個人坐,還不快找經紀看房子。」
家真一味說是。
許惠願聲音轉順,「我見過昆生,她明敏過人,又有學識,人家真會教孩子,全家是醫生,她大哥現在泰國照顧病痛,了不起。」
家真微笑。
許太太也笑,「他無端端出現,我開門見是他,嚇一大跳。」
「爸來加州做什麼?」
「接你媽媽回家。」
「爸不如在此小息。」
許惠願沉吟。
「爸有白發了。」
許先生嘆息,「又白又掉,以此速度,三年後保證全禿。」
「爸,不怕,我們照樣敬愛你。」
許先生不禁笑了。
家真忽然想起,「家英呢,家英可有同來?」
「家英留在赫昔遜。」
「為什麼?」
「家英決定隨赫昔遜撤回倫敦總公司。」
「不!」家真有直覺。
「家真,人各有志,家英自覺無法適應新政府新政策新人事,他有他的想法。」
「爸你呢?」
「我決定退休。」
家真喜極。
他看見母親四肢百骸都放松了。
接著幾天,家真陪著父親四處找房子。
他看中一幢大宅園,樹影婆娑,氣派優雅,可是與經紀談了許久,沒有結果。
家真走得有點累,問母親︰「這間屋子又有什麼不妥?」
許太太低聲說︰「價錢。」
「太貴嗎?」家真意外。
「他已退休,想一次付過款。」
「屋價多少?」
許太太說了一個數目。
家真吃一驚,原來父親的退休金數目與他想象中有點出入,許惠願平時闊綽,是因為薪酬高福利好,可是靠山越壯,他越不懂打算,統共沒有節蓄。
家真不出聲。
他輕輕走到地產經紀身邊,同那中年女士說︰「你準備文件,我出價投這間屋子,明日下午請到這個地址來。」
經紀訝異地看著年輕的他,「你出價多少?」
「請業主意思意思,減五千吧。」
「我立即替你辦。」
下午,山本帶著工程師,律師及秘書前來。
車房門打開,看到衛斯理走出來彬彬有禮招呼他們,那兩個電子工程師臉色發青,幾乎暈死過去。
周志強在家真耳邊說︰「我此刻才知道什麼叫面如死灰。」
家真前去握手,「山本,你來了,歡迎,請坐。」
衛斯理凝視山本,辨認他特征,「山本先生,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
這次連山本都震驚不已。
「一間車房里可以研發如此成果,難以置信!」
家真微笑,「十分急奔,發展成形,起碼要投入數百萬美元資本,本田——」
「本田來過?」
他們幾個人立刻走到車房門外細語。
回來山本坐下,吸進一口氣,「許家真,不論本田出什麼價,我們雙倍。」
家真想一想,順手取起一張紙,寫一個數目,遞給山本。
山本一看,他也算得是一名漢子,與律師交換一個眼色,立刻回答︰「明早銀行本票會存入閣下戶口,此刻,請先簽署臨時合約。」
周志明說︰「家真,我們去做咖啡招呼人客。」
走進廚房,志明問︰「什麼價錢?」
家真給他看紙條。
周志明呆在那里,「這是南加州三幢大屋的價錢。」
「一人一間。」
「家真,你竟這樣會做生意。」
許家真笑笑。
周志強也來了。
家真問︰「贊成嗎?」
志強說︰「我們可以退休了。」
三人出去高高興興簽約,皆大歡喜,日本人帶著衛斯理回國。
他們一走,周志強打開櫃門,又有一具機械人走出來,志明說︰「這一個叫原振俠,會得記錄文件,內置家具設計的微型配件。」
他們大笑起來。
第二天下午,房屋經紀依約到訪,發覺是間車房,呆住了。
家真出來與她商討細節。
回到家,他同母親說︰「下星期我們可搬進劍橋路那間屋子。」
許太太訝異。
家真笑著解釋︰「上次家英來不是送我一筆款子?」
「那是給你結婚用的。」
「趁爸媽在一起,我們打算結婚。」
許太太高興得跳起來,竟忘記屋價與禮金有很大差距。
「已囑昆生邀請她父母前來觀禮。」
「可是訂酒席做禮服需時——」
「我們不喜歡那一套。」
「啊,」許太太有點遺憾,「當年我與你父在蓉島也一切從簡。」
「你看你們多好。」
昆生在旁,一言不發,只是咪咪笑。
可是許惠願卻同許多自高位退下的人一樣,不但不懂得享受閑情,反而手足無措。
每日他都坐立不安,只得駕車四處游蕩扮忙,好幾次認不清路回不到家需家真把他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