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秀麗女孩的善意主動,叫他難以拒絕吧。
他們走進小店坐下。
裕亭問︰「兆麗在劇院排戲?」
「是名劇《藍天使》,第一次擔任主角,有點緊張。」
「公演時一定去捧場。」
兆光很開心,「太好了,一言為定,由我請客,兩張包廂票。」
裕亭說︰「不,連我弟弟一共三張票。」
他們為未來約會高興。
那日兆光回到家,獨自在公寓里緩緩走動,像小兒學步,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再接再厲。
他並且對自己過去一季的灰心表示詫異。
——那麼輕易放棄,不像林兆光呀。
傍晚,兆麗回來看到進展。
「咦,兆光,你一個人到處走?」
「是,乘機把書房收拾一下。」
「這有何用勞駕你,」兆麗笑,「我們只想看到你振作。」
兆光想一想,「忽然之間,似有守護天使拉了我一把。」
「那名天使,剛才還請你喝咖啡可是。」
是,正是她。
第二天,裕亭介紹弟弟給林家兄妹認識。
兆麗記得他,「我們在圖書館見過。」
裕均不出聲,低下頭,偏偏看見魚網襪穿了孔,露出猩紅指甲油。
裕均只覺這些不是他那杯茶,為著小姐姐面子,只得禮貌唯唯諾諾。
裕亭許久沒有這樣高興了,只見她笑臉盈盈,與兆光談著演講廳里趣事,世界政局走勢,以及股票市場如何凶險等。
任何,無論什麼題材,他們都可以喁喁談個不休,他們是真正遇到知己了。
裕均替姐姐慶幸。
這是林兆麗輕輕問裕均︰「你對戲劇可有興趣?」
裕均答︰「我只知莎士比亞擁有一間環球戲院。」
兆麗笑笑。
「卡門與蝴蝶夫人算不算?」
「那是歌劇,兩回事。」
「對不起,我一無所知。」
「有無興趣來看我排演?」
對于女性來說,這樣主動,十分難得,但是裕均怕煞她的打扮,他一時不知如何推搪,忽然靈機一動,他答︰「我的取向有點不同——」
說也真巧,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男同學走近,親昵地問︰「裕均,好久不見,慈善晚會需要你呢,你去年扮白雪公主叫好叫座,今年有什麼好主意?」
裕均尷尬。
兆麗卻听明白了,她低下頭,籍故走回大哥身邊。
裕均松口氣。
不管什麼籍口,總好過誤導人家感情。
同學猶自不放過他︰「今年扮什麼?」
裕均沒好氣,「黑湖妖中被擄的美女。」
「誰做黑湖妖?」
「你。」
同學知難而退。
那天回到家,裕均忙著找資料作筆記。
裕亭走進他書房,「喂,你合作一點可好?」
「什麼事?」他抬起頭。
「人家約你,你為什麼拒絕。」
「男人也有說不的權利。」
「你告訴人家什麼,你的取向?小弟,男人也有名譽,是即是,否即否,緣何模稜兩可。」
裕均沉默。
「請別破壞我與男伴關系。」
裕均看著姐姐,「男友男友男友,你心中只有那麼一個陌生人,我是你手足,他是誰?你認識他才十天八天,為什麼他比我重要?」說到最後,語氣悲愴。
裕亭連忙說︰「他不會比你重要,兄弟在我心目中永遠維持最高地位,但是社交約會,有何不可?」
「我不會故意討好你男友的妹妹,我一向不喜濃妝女子。」
「人家演舞台劇,需要夸張。」
「我有我的選擇。」
裕亭取出啤酒,一人一瓶。
「她對你很有好感。」
「多謝她賞面。」
「毫無機會?」
「老姐,我祝你幸福。」
裕亭覺得遺憾,試想想,本來一對姐弟與另一對兄妹雙約會多有趣,不過世事很少這樣湊巧理想。
第二天,裕亭陪兆光到公園散步。
她租了輛三輪車。
「來,運動一下腳步,我坐你後邊,試試你腿力。」
兆光很感動,這可愛的女孩想盡辦法幫他振作精神,他不可以辜負她。
他載她緩緩向前。
「怎樣,比蝸牛略快吧。」
「嗯,可是慢過烏龜。」
「我答應你會有進步。」
「我找到一支好拐杖給你用。」
他正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借力,听了失望,「叫我自立。」
裕亭笑了。
兆光忽然說︰「我沒想到裕均會反串白雪公主。」
「有對頭揚言願出一萬善款給他,他考慮後,毅然上台。」
「造型可漂亮?」
「我有照片。」
裕亭出示照片。
林兆光看了忍不住大笑,「值回票價有余。」
「他們今年還想邀請他,不過裕均表示可以不可再,見好要收蓬。」
「為著捐款,我也不介意嘗試。」
「真的,你可願扮埃及艷後?」
「那台成熟了,讓我想想,以我年齡,最好是小紅帽或者是買火柴女郎。」
「你沒上台我已經笑得落淚。」
「我得好好練腳力。」
裕亭仍覺可惜,她真心希望小弟與林家妹妹可以走到一起。
叫裕均同去散心,他總是婉拒︰「我有事」,「另外約了人」,「三個人太擁擠」……
不久,林兆光已經丟下輪椅,站起來,每朝到公園緩步操。
裕亭正高興,裕均卻朝她潑冷水。
「老姐,期考將至,您老切勿蹉跎功課。」
裕亭辯答︰「我有分寸。」
裕均冷笑,「那就再好沒有。」
「人生除卻功課還有其它。」
「我也願意這樣相信,不過你是學生,功課欠佳,還剩什麼?」
「你知道鄧洪耀吧,一級榮譽畢業在一流大學頂尖電腦系畢業,至今賦閑在家。」
「那是人家,老姐,你是你。」
裕亭取出筆記溫習,過片刻她問︰「婚後你會搬出去住嗎?」
裕均抬起頭,「誰結婚,你,還是我?」
「隨便是誰。」
「我不搬,我慣了住在家里。」
裕亭說︰「我也不搬,兩家連子女一起住這件租屋。」
裕均笑,「人家會答應嗎?」
裕亭沒有回答,她又埋頭寫功課。
周末,姐弟還在憩睡,是裕均先听到門鈴,他披上舊毛衣惺忪下樓應門。
門一打開,見是林兆光站在門口。
沒有拐杖,不用攙扶,他笑說︰「最後一枚鋼釘已經拆除。」
裕均由衷替他高興,「快進來,這事值得慶祝。」
他們不管時辰,在廚房開香檳對踫飲盡。
兆光感慨︰「站起來了。」
「原來你高度超過六尺。」
「幾時一起打網球。」
一轉身,看到裕亭自樓上下來。
她已听到好消息,不由得過去擁抱男友,兆光把她整個人抱起轉圈。
裕均咳嗽︰「兆光你別太興奮。」
兆光說︰「今晚去看兆麗演戲。」
裕均剛想推搪,裕亭輕輕說︰「小弟今日剛好有空,你說可是,小弟。」
「排演整月,今日登場。」
「就這麼說好了。」
「晚上在宇宙劇院見面。」
林兆光走了之後,裕均說︰「是,我有空。」
裕亭一拳打倒弟弟胸口,「當然。」
傍晚姐弟打扮起來,平時衣著隨便,專門穿運動衣破球鞋,換上禮服,看法完全不同。
裕均改穿深灰色西服,梳理頭發,刮淨胡子。
裕亭換好黑色絲絨露背裙,與弟弟一起站在鏡子前。
「媽媽看到我們會很高興。」
「她一直在看著我們。」
姐弟二人出發到劇院。
林兆光在門口等他們,看見女友,眼前一亮,他沒想到她有那麼縴麗腰身,薄妝面孔晶瑩可愛,他連忙迎上去。
裕亭問︰「兆麗在後台?」
「是,她囑我殷勤招呼你們。」
他把姐弟帶到包廂,沒坐下裕均已打算瞌睡。
可是燈光一熄,序幕打開,他卻被深深吸引住了。
女主角正是林兆麗。
她穿大紅裙子,格子魚網襪,演一個歌舞女郎,叫一個老教授神魂顛倒,為她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