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戀人一下子鬧翻。永不見面。」
志厚不出聲。
「理詩最後說什麼?」
「她告訴我,如果痊愈,會同你到加國卑詩省去看一棵三千歲的大香柏杉。」
志厚點點頭。
「還有,與她倆人住一間蕩漾大熊湖浮在木筏上的豪華酒店。」
志厚又點點頭,理詩充滿希望,很好。
姜醫生納罕問︰「有那樣的酒店嗎?」
「我把網址給你,那會是度蜜月的好地方」
姜醫生與他握手,「志厚,你知我欣賞你,一直希望你是我妹夫。」
志厚說︰「祝福你,成英。」
「所有婚姻都需要祝福,謝謝。」
志厚送成英出門,看見對門有人進進出出,奇怪,都是些什麼人呢?
成英生活經驗比他豐富;輕輕說︰「房屋經紀。」
原來如此。
志厚回家靜靜坐下。
一連好幾天,經紀踏破門檻,然後,人流停止。
一日,任家老佣人來告辭。
劉嫂請她進來。
她同志厚說︰「周先生,我要走了,太太已給我遣散費,我打算還鄉休息。」
「那是什麼地方?」
「我在杭州出生,彼處還有親人。」
志厚親手把一張銀行禮券交給她,「不成敬意。」
「周先生真是好人,本來以為太太與周先生可以做好朋友……」
「我們的確是好友。」周志厚可以改名周好友。
女佣告辭。
餅兩日,劉嫂說︰「對面房子已經售出。」
「這麼快?」
「看樣子,裝修師傅很快會上來。」
裝修!可怕,日以繼夜,不停敲打,處處泥灰,鄰居吃苦……
周志厚也許要搬到公司去暫住。
劉嫂說︰「周先生不用怕,你很少在家。」
第二天上班,志厚看見一個男人蹲在樓梯口。
他看見他,也不出聲,只是垂頭。
志厚認得他是伍某。
他哺哺說︰「孩子竟先走一步。」
志厚真想趨向前說︰「是,你已失去搖錢樹,你再也不能挾稚女而令弱婦了。」
他沒有那樣做。
他一貫維持沉默。
那男人像是意外,「你們兩人沒有在一起?」
志厚走往電梯口。
「我明白了,你嫌她有過去,牽絲攀藤一大堆人,你怕我上門來——」
志厚摹然轉身,舉起手,大力給這男記耳光,「啪」地一聲,打得他金星亂冒
「這一記是我的。」
志厚再掌摑他另一邊面孔。
「這一記是理詩的。」
打得他退後三步,差點滾下樓梯去,住兩邊面孔嚎叫︰「你打人,我召警察,可打人——」
劉嫂這時剛來開工,把這情況看在一清二楚,她冷冷說︰「他打人是因為你我,他保護婦孺,打退惡人,有何不可?走;我立刻召警。」
伍氏只得奔下樓梯逃走。
志厚的出手是那樣重,他自己的手心都腫了起來。
這時,裝修帥傅已經抬著工具上來,
著︰「拜托讓開。」
志厚發一陣子呆,回公司工作。
他對助手說︰「我家鄰居大肆裝修,搬出來住。」
「去女友家最理想。」
志厚沉默,「我沒有女友。」
「真無人相信。」
「不如在公司替我整理出一間客房來。」
「那也不難,反正你時時在公司過夜。」
志厚仰起頭,「不知是誰說的,情願失戀,也不願搬家,因為失戀自己慢慢會好,搬家非得親親為做個賊死。」
助手看著他微笑,「呵,是嗎?失戀自己會好。」
她出去吩咐伙計給志厚買日常用品,又訂購簡單家具。
第三天一早,志厚正收拾衣物,已听到踫踫 聲音,開始了。
他走到客廳,看見一盆雪白的牡丹花。
志厚訝異,「誰送來?」
劉嫂答︰「對門,說是裝修騷擾鄰居,先打個招呼,真沒想到牡丹花這樣好看又甜香撲鼻,我一點也不覺得俗氣。」
「花怎麼會俗,俗的是人。」
志厚挽起行李袋出門。
對鄰正拆個不亦樂乎,石塊批蕩一籮籮運出。
志厚呆視對門。
他像是看到南施不施脂粉迎出來,小理詩就在她身後叫大哥。
理詩會認得路回家吧,志厚鼻子發酸。
正發呆,有人說︰「請讓一讓。」
是一個年輕女子手攜圖則出來,想必是室內裝修師了。
她這樣說︰「這位是周先生吧,打擾你了,牆壁三五天內即可完全清拆;以後不會有太大聲響,請多多包涵。」
志厚點點頭上班去。
人家這樣好聲好氣,他也不便發作。
到了公司查看電郵。
已經半個月了,南施與克瑤都沒有再同他聯絡。
周好友這兩個好朋友仿佛忘記了他。
她們兩人之間又有無通訊?志厚只得憑想像。
他在公司住了下來。
三天之後,羅承堅宣布公司擴張搬新址計劃,同事們大表興奮,只有志厚一貫戀戀不舍舊人舊事,落落寡歡。
大家開始整理私人對象,助手搬出幾只紙箱,放在志厚身邊。
下午,有點空閑,志厚看著那幾箱雜物。
都是些什麼。
拆開看看。
厚紙盒一打開,他自己頓時怔住,原來一整箱都是各式各樣名貴銀照相架子。因為多日沒有拭抹,有些已經氧化,略略發黑,更顯得歷史悠久。
志厚取起相架看,啊,都是姜成珊的玉照。
大部分由他親自拍攝︰旅行途中,她在溫習功課、她在吃水果,啊!這一張她靠在繩網床上睡著了。
成珊一臉秀氣,衣著簡單素淨而名貴,她標志首飾是一只白金表與一副珍珠耳環。
志厚看著照片,只覺無限陌生。
就是這個女子了。
他想一想,以為會有無限傷感,但是沒有,他實事求是地把照片通通拆出來,用切紙機切碎,然後把銀鏡框交給助手。
他說︰「看看同事們可有用,每人一個。」
「咦,都是鐵芬尼出品,這里一共十八只,嘩,價值連城。」
志厚覺得完成了一件大業。
一下午,他與同事一起乘車去看新寫字樓。
大家一進門便「阿哈」一聲,幾乎沒擁吻羅承堅。
只見無間斷的大辦公室放滿綠色盆栽,有幾棵高達天花板,每張桌子都近窗,個人空間大得可以見客、伸腿、吃茶。
有人笑說︰「我一輩子不會離開這間公司。」
「每天交通時間多些也值得。」
「大家要更加努力工作了。」
承堅挺胸凸肚,十分高興。
窗外是╴望無際的南中國海,靜寂平和美麗,海水在陽光下閃閃生光,有一個平台,可以推開長窗出去,坐在帆布大傘下沉思。
志厚站在欄桿邊,看著海景。
承堅走近,「還喜歡嗎?」
志厚贊道︰「好極了,遠離都市煩囂。」
「志厚,我喜見同事分享你那些很相架。」
志厚卻說︰「有一本小說,名叫‘海灩’,形容的大抵就是這種明媚的蔚藍。」
「志厚,同事說,我推介的人才何冠璋原來專程來挖角,我險些釀成大錯,唉,力不到不為財,以後告假,三天起,五天止。「」
志厚仍然看著海,「怎麼想得出那樣絕妙的小說名,給我一百年我也構思不出。」
有人叫羅承堅听電話,他進去了。
半晌,志厚也回到室內。
他坐到新椅子上,開始工作,覺得事事得心應手。
一個星期後,他們搬到公司新址。
這個時候,志厚明白到,克瑤與南施大概是不打算再與他聯絡了。
她把他讓給她,她也把他讓給她。
結果志厚沒人要。
又過了半個月,劉嫂打電話到公司來︰「周先生,鄰居裝修完工,再也听不到敲打聲音,你可以搬回來了。」
志厚恍然若失。
他已習慣住在辦公室里,每早六時正起來,梳洗一下到附近小茶室吃早餐讀早報,然後回來工作,省下交通時間,到了十一時已經做妥大部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