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邊有個人急步追上來「小周,你好。」
志厚知道這是誰,他本想奚落說︰我沒錢,你追牢我做什麼,但一想,同這種人斗嘴,贏了比輸了還慘,最好噤聲。
那姓伍的男子挑釁地說「年紀大了,皮膚是差多了,你說是不是?」
志厚裝作看不到听不見……
這人非要趕盡南施所有朋友不可。
志厚一個箭步走到停車場,上車、鎖門,絕塵而去。
耳朵听了髒話,火辣辣發熱。
終于沉得住氣,他又覺得高興。
奇是奇在那樣的人,居然會有一個像理詩那般冰雪聰明伶俐可愛的女兒。
志厚把首飾盒子擺在房里放私人對象,像克瑤給他的字條,像成珊漏在他家的耳環指環。
花梨米木盒散發著輕微玫瑰花香味。所以外國人叫它玫瑰木。
稍後,他接她們母女到周羅工作室參觀。
因是計算機動畫公司,氣氛隨和,工作台旁有運動器材,合作室內擺著各式糕點。
理詩歡喜極了。
志厚辦公桌上還放著與姜成珊的各式合照。
理詩走近細看。
志厚輕聲問「她是否秀麗動人?」
小理詩笑了,似弦外有音。
「你有別的意見。」
理詩答「有大哥你那樣愛惜她,她當然是美人。」
理詩說「我數過了,這里起碼有你前任女友十幀照片。像個紀念館。」
志厚頹然。
真沒想到被一個小女孩三言兩語拆穿他的心志。」
理詩接著說「她長得不過不失,一雙眼楮還算閃亮,至于五官,我媽媽才算秀麗。一頭長發又光可鑒人。」
志厚答「是的,美媽生美女,所以你也漂亮。」
這時,任南施興奮地進來,「原來公司所有檔案都可以收在一張光盤里,我們任氏也需計算機化。」。
志厚笑「我請一位同事幫你。」
「那太好了。」
志厚到房門口一叫名字,一個看上去年紀不比理詩大很多的少女笑嘻嘻走過來。
她听過要求,這樣說︰「六個小時,分三堂課即可學會用最新軟件,不過把檔案逐份整理好收人就稍為費時。」
志厚不假思索︰「我們上月用的素描器呢?」
「對,可以借給你用,請跟我來。」
志厚說︰「所有伙計也得跟著學,慢慢來,莫心急,莫抗拒。大勢所趨,識時務者為俊杰。
理詩笑「大哥說話最有趣。」
志厚對她說︰〔你也是,你講話有意思。」
旁觀者清,理詩有雙童子眼,看透他的煩惱,幾乎可以做他的感情問題顧問。
「理詩,請問我應該怎麼辦。」
理詩一本正經低聲答「最低限度把這些照片都收起來,向自己表示你已打算重頭開始。」
「你說得對。」
志厚把他親手拍攝精心杰作一張張收起,
放進一只紙盒。吩咐人拿去貯藏室。
整間辦公室忽然光亮起來。
他取出皮夾,打開,抽出與成珊合照放桌上。
理詩一看,「咦,可庫金字塔。」
「是,在埃及藍色尼羅河畔拍攝。」
「志厚大哥你足跡遍世界。下次可否帶我同去。」
「待你成年,我們可結伴走到天涯海角。」
理詩向往到極點。
這時她母親出現「今天我真得益匪淺,理詩,我們該告辭啦。」
「理詩你可要上計算機課?」
「學校有得學,我會打字、剪貼、素描、搜尋……暫時夠用。」
他送母女出門,然後工作到深夜。
羅承堅進來過一次,他送宵夜給志厚。
他這樣說︰「這房間不一樣了,你移動過家具?」
他知道略有不同,但是說不出是什麼。
真的,除出當事人,誰會關心房里少了十來張放大照片。
志厚感謂。
承堅來上班,「咦,這麼早?」
看到合伙人一臉于思,「你整夜在這里?」
「承堅,過來看。」
熒幕上一只小小金色尋回犬奔出來,忽然打了一個噴嚏,渾身毛發顫動一下,十分可愛。
承堅贊嘆「神乎其技。」
「你還沒看全套,稍後,它會開口說‘幸虧好主人給我最佳狗糧,我身體健康。’」
「這是多少小時的苦工?」
「百多二百小時。」
「也許,是該回到訓練真狗做戲的時代去了。」
「不,這比較有趣,我的狗會講話,沒有異味。」
志厚取餅外套。
「我回家休息。」
休息之前,先陪理詩跑步。
他問︰「你媽媽仍不願見人?」
「不,她通宵學習計算機貯存檔案,剛剛累極入睡。」
「運動也很重要。」
理詩說︰「我看到你公司里有健身室。」
「每天還有教練上門指點各人……肌肉一懶就消失,我們又會失去一樣寶貴資產。」
理詩說︰「我下午需去醫院檢查。」
志厚沖口而出︰「我陪你。」
「志厚大哥,我只需祝你幸運。」
他握緊她的手,「天使都祝福你。」
志厚回家小息,想了想,終覺不自在,決定護送理詩。
他去敲門,佣人告訴他︰「太太已去學校接理詩。」
志厚立即駕車往學校。
他去得及時,只見她們母女在學校門口等司機換車胎。
理詩先看見他,雀躍說︰「大哥來了。」
志厚把車駛近,「我送你們去醫院,然後叫司機來接。」
「幸虧你來了,這時候不易叫出租車。」
理詩很高興,「我正念念有詞︰要是大哥這時候出現就好了。」
志厚笑笑不語。
他听見嗎?他好像听見她叫他。
他們及時趕到醫院,看護迎出來,「理詩,這邊。」以名字稱呼,可見已是常客。
轉頭看任南施,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不自覺地握著拳頭。
志厚說︰「我在這里等你們。」
她點點頭陪著理詩進素描室。
志厚買一杯咖啡,打開電子手帳看留言。
「周炯,好嗎,找我有事?請復。」
片刻,周炯的答復就來了︰「請你喝一杯如何?今晚七時在梅子酒吧見。」
又是梅子。
第四章
都會沒有花前月下,除出男女雙方寓所,大概只有到梅子或是杏子酒吧見面。
只見南施出來,她來不及走到衛生間,已經嘔吐。
志厚連忙走近。
幸虧這時司機與保姆都趕到,保母連忙把南施扶到一邊,用濕毛巾替她抹臉。
看護取來藥丸清水給南施。
「沒辦法,做母親的每次都這麼緊張。」
南施歉意地說︰「昨晚沒睡好……」
志厚連忙答︰「明白。」
南施低聲說「志厚,你人忙……」
志厚說「噓。」
南施點點頭,閉上雙眼。
保母手中有提籃,取出暖壺,斟熱茶給她喝。
幸虧經濟不成問題,不然母女就更加淒涼。
志厚沒再說話,大半小時後,理詩完成檢查。
她與母親緊緊擁抱。
看護說︰「下星期可到姜醫生處看報告。」
他們一行數人這才打道回府。
一看時間,已擾攘整日。
回到家,志厚只覺一身消毒藥水味道。
的確需要往梅子以毒攻毒。
到了那間酒吧,志厚自覺已是熟客,侍應。
酒保都朝他招呼︰「吃過飯沒有?試試我們的鰻魚飯?」,其他客人叫他過去唱歌。
志厚像在家里似捧著飯盒,一邊吃一邊喝啤酒,高聲問「唱什麼歌?」眾人答︰「情人的眼淚。」
他們開始了。
一班十多人,聲嘶力竭那樣大聲唱︰「你問我為什麼掉眼淚,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了愛,若不是有情人要向我說再見,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志厚噴飯。
一首纏綿婉約的情歌竟被他們唱成這樣,唉,糟蹋,可是,想深一層,一個人不能哭,也只能笑,發泄完畢,又是一條好漢。
志厚取起啤酒,喝一大口,口沫橫飛,跟著大隊唱出來︰「我在深閨,望穿秋水——」
他忽然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