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比可恩大幾歲,覺得有義務保護她。
可恩取出筆芯電筒照明,走到貨倉前敲門。
小小榜子打開,她們看到一只眼楮。
「找誰?」
「馬利奧。」
「幾個人?」
「兩個女孩。」
一扇小小金屬門打開,放她們入內。
音樂十分幽怨纏綿,張丹听不出是哪種樂器,可恩認得是印度釋他。
牆壁上放映七彩轉動迷幻電影,年輕男女用身體說話,緊緊摟在一起。
張丹發呆,半晌她說︰「我們也有這種地方,這叫地下舞會。」
時間還早,人群尚未聚攏,可是即時有人上前兜售各種顏色糖果。
可恩說︰「我想見一見馬利奧。」
背後有聲音︰「是你,可可,你終于回心轉意。」
客人回頭,叫他心花怒放,她還帶著朋友來呢。
可恩轉過身子,「馬利奧,你是精明的生意人,我欠你多少,你說吧。」
那馬利奧看著客人陸續進來,大海中不知有多少魚,何必難為這一條,他的氣漸漸平了。
張丹這時也明白可恩黑夜找到貨倉來談判的原因︰人多,這只老鼠也懂得顧全大局。
只听得他問可恩︰「一筆勾銷?」
「是。」
「可可,我們是老朋友」
「你有你的誠信,以後永不見面。」
那馬利奧看著可恩不出聲,隔一會說︰「為什麼不去報警?」
「我的確欠債,這是事實。」
「三千。」
對學生來說,這不是小數目。
可恩自口袋中取出一疊鈔票,輕輕放在地上。
「再見。」
她拉著張丹的手,一步步走開。
張丹送口氣,啊,任務完畢,她們可以走了。
貨倉中年輕人越來越多,如撲向燈光的飛蛾,鬧哄哄。
張丹看到那馬利奧俯身拾起鈔票放進袋中。
這時,她們離開貨倉大門口只有幾步距離。
就在該剎那,一個影子向馬利奧撲過去,二人貼住幾秒鐘,迅速分開,在他身邊的人尖叫起來。
馬利奧緩緩倒下,他胸前插著一把尖刀。
凶手是一個少女,幽靈似呆站一旁。
張丹顫抖,手足無措。
可恩拉著朋友的手往大門奔去。
守門人大聲問︰「什麼事?」
可恩回答︰「叫你過去幫忙。」
他一走開,可恩拉開門,她已听到警車嗚嗚駛近。
可恩立刻想到張丹沒有護照,不能連累她。
可恩對張丹說︰「快,從小路步行出市區,我們稍後會合。」
「你又怎樣?」
「快,走。」
這時警車刺耳號角越來越近,大光燈射過來,警員用喇叭喊︰「任何車輛,不準離開現場。」
可恩把張丹推進樹叢,慢慢走回車旁。
留下車子,一查便知她在現場,離去反而不美。
警察下車走近。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又是你,我見你還多于未婚妻。」
原來他是布朗督察。
可恩明知故問︰「什麼事,我出來透口氣,剛想走。」
警員奔進貨倉去辦事。
接著,救護車駛到,把傷者抬出來。
馬利奧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
凶手由女警帶走。
布朗督察撐著手嘆著氣看牢可恩,「你打算怎麼樣?」
可恩微笑,「這絕對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我不介意踫到你,李小姐,但希望是較愉快的場合,你父母呢?」
「遠游,照例把我撇下。」可恩博同情。
「你看到什麼?」
「零。」
布朗登記她姓名地址,「回家去,李可恩,我不想再見到你。」
可恩連忙上車。
她的電話響了。
「可恩,是日焺,可方便說話。」
「日焺,我安全,我正想打電話給張丹。」
「我在十五路與基福路交界找到張丹。」
「你們在那處快餐店等我,我立刻前來會合。」
「謝天謝地。」
可恩把車駛到該處停下,奔出去與張丹緊緊擁抱。
日焺用手捧著頭,「你們兩人的所作所為,吾不敢恭維。」
可恩黯然,「是我不好,我對張丹有不良影響。」
張丹搶著說︰「是我沒好好看顧可恩,有負李先生所托。」
日焺啼笑皆非,「啊,肝膽相照。」
可恩說︰「我很累。」
張丹說︰「我也是。」
日焺說︰「我嚇得膽都破︰我趕到大南街時,警車、救護車,全疾駛而過,幸虧張丹的電話到了,無線電話萬歲,她在小路上躑躅,我找到了她,拉她上車。」
回到家,可恩淋浴睡覺。
躲在電毯子底下,她仍然發抖,噩夢連連,老是怕再也見不到母親。
一只腳,踩進泥沼是這麼容易痛苦,要拔足卻是這樣困難。
醒來,她在床上發呆,可恩忽然聞到咖啡香。
原來張丹一早已經起來,她倆不由得又緊緊擁抱。
「好了好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日焺聲音傳來。
他昨夜就在沙發上睡。
打開電視看新聞,記者正報道昨夜之事︰「傷者名馬利奧普昔尼,是警方熟悉人物,傷勢嚴重,但無生命危險,此人面對警方七項起訴,包括……」
可恩靜下來。
毫無疑問,馬利奧是只老鼠,但是听到他可以存活,仍代他慶幸。
新聞繼續下去︰「疑凶是他前任女友珊蒂湯默斯,年廿一,任職酒吧侍應」
可恩熄掉電視。
她一額都是冷汗。
昨夜,她的水靴內也藏有一把尖刀,但是冷靜的頭腦救了她。
這時電話響起來,是李志明的聲音︰「可恩,我是爸爸,唉,為什麼不叫醒我?」
他一無所知,睡得異常香甜。
是否應該把每件事都告訴父母?
看是什麼事吧,看父母有無能力援手,還有,子女有多大年紀。
可恩自覺這次是做對了。
「爸,睡得還好吧。」
「對,我失去一張環宇信用卡,請代我報失。」
「呃,爸,在我這里。」
「什麼?」李志明吃一驚。
「昨天你早睡,我又等錢用,我不問自取,借你信用卡到機器提款。」
「你要用錢為什麼不出聲。」
「對不起,不想吵醒你。」
「提了多少,還需要嗎?」
「拿了三千,夠用了。」
就是她還給馬利奧那筆錢。
「我這里還有,你過來拿。」
「日焺與張丹也在我處。」
「叫他們一起來,歡迎之至,只怕請不到。」
說完電話,日焺搖搖頭,「慈父多敗兒。」他都听見了。
張丹問可恩︰「你會對子女那樣容忍嗎?」
可恩想一想︰「我不會,我會大聲叱責。」
日焺說︰「我會好好打一頓︰棒頭出孝子。」
可恩看著他倆,「一個打,一個罵,都是為著我好。」
「你明白了。」
張丹說︰「可恩,日焺與我都自幼失父,十分吃苦,你要珍惜父親。」
可恩這才想到他倆的共同點,難怪,日焺來自地北,張丹來自天南,兩人仍然如此投機。
他們梳洗後出門。
李志明一眼看到三個年輕人,心底不禁喝聲采,只見他們簡簡單單白襯衫卡其褲加雙球鞋,精神奕奕,男的俊朗,女生秀麗,叫中年人自慚形穢。
斑一德斟出咖啡來。
張丹本是李志明屬下職員,早已見過高一德,她連忙上前︰「高小姐,我來。」
李志明先寫支票給女兒︰「你招呼朋友少不了這個。」
然後朝女兒訴苦︰「你看,爸的皺紋眼袋,這些松了的皮不知從何而來。」
可恩過去端詳父親。
許久沒有這樣近距離與父親相處,小時就有,常常伸手搓揉他臉上與身上的大痣。
「爸,你看上去還不錯。」
「老了,老父,老人,老伯,老家伙,老東西。」
三個年輕人駭笑。
斑一德在旁邊笑說︰「你佔了上位,那七老八十的人又怎樣呢?」
「我不知道,」他忽然對女伴使小性子,「我不管,我氣餒沮喪。」
這一切,可恩都看在眼內,他的確需要高一德這樣的伴侶,她原諒了老父。